于是乎,大约在半刻钟之后,帅府前街摆开了接风的流水席、而帅府正厅,也铺开了一桌上好的酒宴。
“贾老,您高瞻远瞩、深谋远虑;今日阵前略施小计、便将叛军上下耍了一个团团转,替我北燕军洗尽颓势!为此,我周长安必须敬您老一杯薄酒,感谢您愿意助晚辈守城击敌,匡扶北燕江山!”
周长安双手举杯,向此战理当记下首功的贾老六,毕恭毕敬的敬酒道谢;而对方左手捏着一只熏鸡腿,右手端着一笼羊肉烧麦;耳听得周长安开口道谢,这才抬起头来回道:
“不客气不客气,你把那盘卤牛肉往我这边推推……”
尴尬至极的周长安,缓了好半天才勉强平复了心情;他仰头抽干了杯中酒,随即站起身来,一手拖着椅子、一手端着那盘色泽红润的卤牛肉,大大咧咧地坐到了贾老六身边:
“那咱爷俩就说几句实在话。贾爷啊,您老今天这手玩的高明,玩的精妙!可有些地方我实在没看明白,您能给我说说吗?”
“这才第一天,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那几道陷马壕沟,应该是昨天夜里挖出来的,这倒没什么想不通的;可为什么咱的人站在上面没事;他们的骑兵一来,就彻底陷进去了呢?”
“猪脑子啊你?我为啥挑了这么几块料、出城假扮鼓吏啊?就是因为他们看着胖啊!可人再胖,能比身披铁甲的重骑兵还沉吗?咱的人踩不塌,又不代表他们也踩不塌呀!”
“哦……原来是担不住人马双挂甲的负重……那您的这手绝活,能不能也教教咱的辅兵队啊?”
“这坑不是我挖的,我也不会这门手艺。挖坑下套的本事,是山里的猎户用来捕“大物”的绝活,里面的门道深了去了!要不然的话,你们这群阔老爷、去哪买那些没眼没口子的好皮毛啊!”
“那您这疲兵之计……”
“你不是念过几天书吗?食不言寝不语没听过吗?我这正吃饭呢,你别总是问东问西的,自己慢慢悟去吧!”
“是是是……那依您老之见,咱晚上要不要点齐了人马,出城劫营啊?”
“你这孩子死心眼把?白天刚偷了一回,晚上还接着去,那不等于是自投罗网、求着人家关上门来揍你吗?劫什么劫,都给我踏踏实实的睡觉!”
“……哎!听您的!”
周长安赔了一桌酒席,却什么秘诀都没问出来;而贾老六又不许自己趁夜劫营,就只能坐视良机溜走。这样一场糊里糊涂的乱仗,打的他满脑子塞得都是苦闷和疑问;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夜半子时,他仍然没能进入梦乡之中。无计奈何之下,他便起身裹着上了披风,打算上城楼看看敌营的动向。
周长安才刚刚走到西门大街,便见到在一架火盆附近,围了好大一群百姓;尽管城墙上的天佑军戒备森严,但毕竟对方身份不明,他身为大军主帅不可轻易赴陷,便只能放轻了脚步与呼吸,缓慢地朝着对方摸了过去……
他毕竟也是赤乌的当家人,想要偷听个墙根,还是不存在技术问题的。凑近一看,原来这伙人也不是什么生面孔,贾老六仍然还是那副老痞子模样;不过正在开口说话之人,竟穿着一身秦军的黑甲:
“行吧,那就这么办了!如果我看势头不对的话,就按“穿山甲”那小子的办法撤回来!”
贾老六使劲抽了抽鼻涕,朝着对方一扬下颌:
“去吧。”
周长安眼见城门扯开了一道小缝,那名身穿黑色皮甲的壮汉,便离开了河东城。他望着那道迅速开启关闭的城门,琢磨了半天,仍然没下定主意,要不要把贾老六的令牌收回来;可就在他天人交战之时,从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清亮的男子声音:
“贾老祖,这有个人可偷看咱半天了,要不要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