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永宽既然已经自行暴露身份、那么接下来事情的发展,也就变的顺理成章起来。玉虚真人在自家大师伯关北斗的压制之下,几经思量之后,终于还是吐露了实情:
“既然你是无鹤师伯的人,那玉虚也就不再讳言了。明明白白地告诉你,相思子之毒倒并非无解,可必须在毒发之前将毒物排出体外,才能侥幸逃得一条活命。假如索居士忧心之人已然毒发的话,那么玉虚几乎可以断言,此人断无生路可走。当然,贫道医术浅薄,也只能如此;可如果换成药王殿或是鬼手门的两位医道大家出手,或可为其寻得一线生机!”
索永宽听闻此言,不由得心中发出一阵冷笑;但观其面目、却仍然保持着原本的神色,无比谦恭继续:
“也不瞒玉虚真人,正是靠着那二位出手诊治、才断出了相思子之毒;但他们二人也同样无法解毒,这才烦到了真人头上。”
“哦?这样看来的话,问题就简单多了。论及医道、除去二者之外,便唯有回春圣手一人而已。不过、自大萨满李玄鱼归天之后、林思忧也跟着销声匿迹了;算算日子,贫道足有二十年未曾与她谋面了……哦对了,听闻林前辈归隐之后、收下了一位嫡传弟子,乃是幽北三路的李家大小姐。依贫道之见、索居士还是尽快远赴幽北大荒城、碰碰这唯一的运气吧……”
索永宽在谛听当中,做的就是信息整合与情报分析的工作,焉能不知道李乐安已经“殉情而亡”的事呢?虽然玉虚真人态度非常诚恳,却也等于什么都没说,索永宽便只能继续往下敲打:
“玉虚真人,在下虽不通医道,却也知有毒、就定然有解!这解药在谁的手里都一样、为何非林思忧一脉不可呢?”
“荒唐!既自知不通医道、又怎敢反过来置疑贫道?何为毒物?何为解药?在医者眼中看来,药材不分善恶、就只是药材本身罢了。所谓毒物,只不过是庸医运用调配不当、导致害人性命的错手罢了;所谓解药,也只是可以化解掉对有害于人体的药性而已。这相思子之毒的确万分凶险,可也并非无解、更不可怕!只要发现及时、并立即设法催吐、再饮用大量盐水洗涤腹脏即可;哪怕是空口服用、只要豆衣不破,与人体也毫无危险可言。可一旦如今日这般情况、迁延时日导致毒入腑脏膏血、那么无论症状缓急、皆已病入膏肓之中、非绝岐黄之道可救了。”
经沈归云山雾绕的一通数落,本就一知半解的索永宽,心中更加迷茫了:
“既然病已入骨、药石无医;为何她林思忧又能化解此毒呢?”
“贫道又不是地灵脉者、怎会知晓其中之奥妙?”
满怀信心而来、最终却失望而归的索永宽,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妙玄观。走出不远,转过半条街去、顺势就瘫坐在了一个当铺门前的台阶上,在心中仔细衡量起了其中利弊。
眼下唯一的希望林思忧,的确没死,而且很可能就关在姑苏城中的沈家大宅。可别说他区区索永宽了、就算是白玉烟这位“近臣”,也同样没有探视审问的权利。整个谛听能见林思忧的人,加在一起也就只有三人而已:宋行舟、关北斗、沈游。
自己可以打着关北斗的旗号、去诈玉虚真人吐露实情;但他本人与关北斗之间,却并不熟悉,更谈不上有什么交情。至于沈游这个寡交无义的二世祖,在街面上看见自己都懒得搭理,更不会卖任何人的面子;而宋行舟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掌柜,压根就不管谛听的俗务,跟他进言不但无用,还会白白落下一个办事不利、一心钻营的坏印象……
一直枯坐到了凌晨时分,走投无路的索永宽,还是把主意打到了沈游的身上。虽然这位沈家三爷脾气古怪,极难应付;可自己要去见林思忧,就绝对跨不过去他这一道坎!再加上他还有一个众人皆知的弱点:青梅姑娘;只需设个套拿住青梅、便可以把沈游暂时钓离沈府大宅;自己趁着这个机会、迅速潜入地牢、向林思忧讨教解毒之法;而且即便此计不成,也不会带来什么损失。
凭心而论,谛听的组织结构已经足够健康、却仍然逃不开像是索永宽这类的“小人物”添乱。而索永宽的出发点也十分单纯:自己年纪大了、眼花耳鸣,已经无力承担如此沉重的工作了;他为谛听服务了大半辈子、于情于理、都应该承袭兕虎的名衔,去建康城中颐养天年、过上体面富足的安乐生活。可自己想要踏上进身之阶,也总得有个说法。如果这次能救回白玉烟的性命、不但可以给宋行舟留下深刻印象、更可能会借此事而搭上天机工坊这艘大船,多赚几个银钱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