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话语之中的遣词琢句,往往会暴露很多信息。就比如说如今的陈士杰,自我称呼已经从原来的“本官”、变成了如今的“老朽”,足见在其内心之中、已经被来者的一番话语所打动了。
接下来的问题,就只看此人口中所谓的“必胜筹码”,是不是拥有足够沉重的份量了!
“来时仓促,忘了自我介绍一番。在下姓项、单名一个青字;蒙恩师阳灵公所赐、字表阴山。天佑四十年恩科,在下曾有幸高中榜眼;经三年太学院深造之后、便被蔡右相发往礼部为官,做了一任小小的闲差。去年,在下走了一步大运,蒙天佑帝看中、出任巴蜀道巡抚一职;如今、在下受巴蜀道总督祝云涛的引荐,已然投身于秦王帐下,全权负责第三路秦军的大小事宜!”
陈士杰听完之后,瞪大了两只眼睛、神色呆滞地望着侃侃而谈的项青,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而项青说完之后等了一会,见对方仍然还是那副雷殛电打的呆滞模样,只好伸手将自己的北燕官印由腰间解下、轻轻推到了陈士杰的手边:
“眼下两军对垒,在下身为秦军主将,却孤身前往敌阵、与陈大人相会,已然足够表明我秦军的诚意了;至于项某人身份的真伪嘛……陈大人既然与在下同殿称臣、理应识得此物,真伪一验便知!”
项青说完之后,陈士杰停顿了半晌、又将刚刚伸出去的右手缩了回来:
“下官……草民自会携洛京官员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入城!”
两日之后,第三路秦军的先锋营,已然抵达了洛京城东的三十里外;而与陈子陵麾下的数万乱军、游斗数日的蔡宁,今日也终于迎来了难得的清闲。
在过去的几日当中,陈子陵把麾下的秦军将士全部撒了出去,也将整个怀庆府以西的村镇县乡、全部屠戮劫掠一空;而蔡宁虽手握两万精兵、却必须留下一半兵力固守城池;以防陈子陵耍一手调虎离山之计、趁虚强攻怀庆府。
然而这一万精兵散了出去,对上近十万之众的秦军乱兵来说,简直就是杯水车薪;不仅没救下多少中州乡亲们,反而第一天就折损了八百余人!若不是蔡宁亡羊补牢,将一百人的小队重新打散整编、变为五百人的中队;恐怕死在秦军匪兵手下的弟兄、还要再翻出几个跟头去!
今日清晨,蔡宁整军备马、照例在校场等着哨骑兵回禀秦军乱兵的具体动向;然而当哨骑回城之时、却给他带来了一个颇为奇怪的消息。
今日陈子陵将全军将士集结于一处,既没有向怀庆府移动、也未放出任何一支乱军劫掠地方。
就在蔡宁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赤乌的探子突然前来禀报,说今日凌晨时分、秦军的第三路援军拔营起寨;按照路程与速度推断、如今应该已然抵达洛京城下、大战一触即发!
有了这个及时的消息参考,陈子陵其人的战略意图,也就变得昭然若揭。
如果洛京战事吃紧、秦军久攻不下的话;那么陈子陵便只能率众强行攻城,至少也要把自己这个暂时“无用之人”、牢牢拖死在怀庆府。
怀庆府距离洛京、仅仅隔着一条禹河而已;大军虽然无法安然渡过,但如果仅有蔡宁一人的话,想要横渡禹河,也并不存在任何问题。如果陈子陵仍然纵兵作乱、围怀庆府而不攻的话;那么两军将士继续捉起迷藏,多他蔡宁一个不多、少他蔡宁一个也不少。
可反观神都洛京,如今却只有一个老文官陈士杰坐镇;此人在民生经济方面的能力如何、陈子陵并不知晓;但他是个正统文官出身、对于兵家之事,定然是个纯粹的外行人!
尽管项青凭借着器械之威、生生打没了一个三门湾;但中州路总督蔡宁、与三门湾守将费昱二人相比,可有着天差地别之远。
蔡宁虽顶着个丞相府大公子的名头,但他好歹也凭着七拼八凑的杂牌水军、外加几十艘摆不上台面的破船、将水战无敌的南康王朝、死死拦在了华江以南。他打了一辈子的穷仗,如今给他一座都城级别的城防设施、人口充足的青壮资源、再加上足够维系百日的粮草军械储备……
说句实在的话,陈子陵认为同样也是文人出身的项青,与蔡大将军交兵对垒,就只有全军覆没这一个结果!
所以陈子陵只能收拢大军、并做出随时可能攻城的模样,令蔡宁不敢贸然出城过河、参与到洛京防御战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