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东路北境的济水城、蓟州路首府石门城、前朝旧都长安城、包括北燕王朝的心脏——燕京城,都面临着一场恶战的洗礼。而很快就会爆发的这几场战役,也将会直接决定华江以北未来百年左右的态势与格局。
尽管战局已经发展到了白热化阶段、但居住在华江以南的南康百姓,却一直在茶馆酒肆中流连忘返、听那些消息灵通、嘴皮子利落的闲人,绘声绘色的讲述着北岸的兵甲漫天、尸横遍野。
隔岸观火、就犹如隔台看戏、一张板凳一壶茶水,便足矣渡过一个下午;听到万分精彩之处、再喝几声彩头也就是了,又有什么好紧张的呢?
市井百姓们的心情轻松愉悦、但南康的议法会与长老阁,却早已经打得火热!自从洛京沦陷开始算起、短短几日间的光景,光是被同僚动手打伤的参议,便足有六人之多!
“关会长,我们黄家药栈的货款,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已然到期;而之前沈会长也曾亲口答应黄某,必定会履约而行。待一月期满之日,长老会换成了阁下主持大局,却把拖欠我黄家的这笔货款,晾在一边不提!而昨日老朽依照朝廷法度、前去督察院投状,您又派人出面阻碍、强令三法司衙门不得接纳我黄家商号的状纸。今日老朽倒是想要亲口问一问您、关会长此举究竟是和用意?”
今日的议事会才刚刚敲钟,许多三百参议还未曾尽数落座,一名体态发福的中年男子便率先发声,直接向居于上首位置的长老会代会长关北斗,讨要货款。而关北斗眉头一皱、翻了一下自己面前如山般堆积的卷宗、又扭回头去、听黑狗对自己耳语了几句,神色立刻变得无比阴沉:
“黄参议,长老会的确还欠贵宝号八十万两的货款未付;但拖延付款日期只是权宜之计、并没有想要赖掉这笔欠款打算!而且此前我也曾派人前去告知,延期三月结款,皆时本息照付、你又何必将此事闹到三法司衙门去呢?”
大药材商黄家的家主黄靖,闻听此言面露嗔怒,取出了一纸契约四下展示了一番之后、便重重地拍在了桌面之上,发出“嘭”的一声脆响
“荒唐!在座诸位家中大半都有产业,这货款拖延一月与拖延五月,又岂能混为一谈,就连息额都不可同日而语……哦对了,倒是老朽有所疏忽,关会长毕竟是方外修行之人,那会懂得我们这些商人之间的规矩呢……”
这话明着这是为关北斗的外行话开解;可实际上,却是在拉拢诸位参议、瞬间攻击关北斗,说他是假充明白的“外行人”。
自从南康划江自立之后、为了彻底脱离北燕的影响,从朝堂到民间、已经通通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至少在朝廷礼制与身份等级的问题上,已经截然不同了。如果今天这档子事,发生在北燕王朝;那么无论是王公大臣还是凤子龙孙、都绝对敢对关北斗这样的“首辅丞相”如此不恭;
不过在更加先进的南康王朝,黄靖以区区参议的身份、点着鼻子质问讥讽当朝首辅,至少在法理上是没有任何问题的。那么无论是三法司、议法会、还是长老阁,想要找他的晦气,也只能另外挑出个借口、或是干脆出手暗杀。
但毕竟世事都要讲一个“理”字,此事真实的情况,也正如这黄靖所言一般。战事开始之前、代表谛听的麒麟军,在本地借调了大批粮草、军械、药品、武器等等战争物资;可如今期限已到、总账目却仅交付了不到两成……
而对于南康的首辅关北斗来说,也只能硬着头挨骂。毕竟他是真的不懂经商之道、甚至连账本都不大会看。
谛听七名首脑,原本就是各管一摊。有关商业方面的具体运作,一向都由麒麟君负责全盘把控、兕虎负责具体实施;所以无论是关北斗还是黑狗,对于生意场上的门道,全都要从头开始学起……
天可怜鉴,关道爷与黑狗二人,本是抱着收拢谛听残部、顺带席卷江北的心思而返;可自打他幽禁了前任会长沈居之后,便一头扎进了浩如烟海的账目往来之中,连一刻都不得清闲。
然而黄靖这枚葫芦还没按倒,那边的“瓢”又蹦起来了!一名胸前以金线绣出铜钱纹样的长老,顺理成章的接下了黄靖的话岔来:
“关会长息怒,黄老弟的话虽然说的不大顺耳,但按照南康法度来说,也绝谈不上是无理取闹。就连从我们两江商团征购的糖霜、茶叶与盐巴,也早该结一结款子了。我们这些老头子饿两顿,倒是没什么关系;但族里的后生仔们,也总要吃饭穿衣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