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抛弃掉那些“名义”的说辞,单从逃跑路线来看,这条密道,显然就是防备南康、幽北、漠北三家而建立的。
既然这是天子离京的退路,那么工程质量自然也有着充足的保证。只不过今日总管大太监唐福全,“胁迫”天佑帝进入密道,并不是打算护驾离宫;他只是本着一片护主忠心,防备敌军攻城器械开动之后,有损龙体。
既然是北燕天子的离京密道,自然不会像是黑煤窑的矿洞那般阴森狭窄。这条甬道的宽度,可以供五名成年男子并排通过;墙面地面与顶面,也都是由平整的石板铺就而成;墙壁上三步一盏灯、五步一举火,简直亮如白昼;除了潮湿的地气、与滑腻的青苔以外,并不会令人感到压抑与憋闷。
进入甬道前行五里路左右,众人便抵达了一个人工开凿而成的“停驻所”。向来办事周到细心的唐福全,早已在迎驾之前、命人将一切应用之物,全部搬来此处备用;偌大一间石室早已塞得满满当当,就连天佑帝经常取阅的书籍账册、手边把玩的心爱器物,都好端端地摆在了正中的“龙书案”上……
“既然陛下不愿巡幸江山,那么便在此处歇息片刻;王左丞与罗大人,正在奉命清缴南康叛军!据老奴想来,上有天家龙气庇佑燕京,中有二位良臣辅国平乱、下有三军将士忠心用命,料那些土鸡瓦狗、跳梁小丑们,也翻不起多大的风浪来!”
天佑帝压根就没搭理唐福全这一番宽心话,反而指着更深处的点点光亮,开口问道:
“内中是何物发光?”
“回陛下,那一盏灯火,便是一间石室,供随驾的嫔妃与龙子休憩更衣之所。皇后娘娘与太子爷,也被奴才安顿在了第一间石室当中,陛下无需忧虑。”
天佑帝听闻太子二字,神色略显嗔怒;可眼前那微弱的灯火、无力地摇曳了几番之后,天佑帝的面容一转,反而显得有些颓唐……
“唐福全,带朕去见见皇后……与太子吧……”
“老奴遵旨。”
唐福全小心翼翼的扶着周元庆,缓步走向内中石室。待主仆二人行之第一枚火把附近,唐福全用力敲了敲石壁,轻声请安道:
“老奴唐福全、恭请皇后金安。陛下前来探望娘娘与太子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之后,温暖的火光,映出了一名身披锦色常服的华贵妇人。见这名老妇略带僵硬的下拜施礼,周元庆急忙上前两步,扶住这位比自己大了整整三岁的结发之妻,并迅速朝着唐福全摆了摆手……
按照天家礼法来说,每年的开朝庆日、新年除夕、八月十五、祭祖大典、先王祭日等等节祭重日……身为一国之母的张皇后,都该随天佑帝一同出席。但近年以来、张皇后便一直称病卧床,无法参与节庆宴会;所以就连天佑帝自己也记不清楚,他上一次与皇后会面,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了……
“……丽华……你……还好吗?”
身处地下暗室之中、天子的情感,也会变得敏锐细腻起来。再加上他们这一对老夫老妻,早已“分别”多年;今日在此患难时节久别重逢,自然是倍感唏嘘。
然而,他才刚刚抬起右手,想要去扶住张皇后,又突然被石室之中响起的鼾声打断……
“太子睡了?”
“是,永儿的身子,近来一直不大爽利……”
太子疯了的事,周元庆乃是亲身经历、并亲眼目睹。只不过在他的心中,太子这场犹如“及时雨”一般的疯病,肯定是他急中生智、想出的善后方法!
而且在天佑帝看来,“装疯”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除了丢人现眼之外,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硬伤。在那种危机关头之下,也称得上是非常聪明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