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一家人也是愁眉苦脸,这钱咋出,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更何况是他们家,耕子头道码头也回不去了,你这家里有事,说不来就不来,家里有事十天半个月谁都能理解,他这都大半年了。
徐江岁数小,沉不住气,瞪了瞪发红的眼睛,抿了抿嘴角跟耕子道:
“舅,要不我去拉纤,放排,咱就是拼了命,也把他家钱还上。”
“放屁。”骂起来的是他娘,就一个儿子还要去玩命,那不是开玩笑的。
从不抽烟的耕子,不知道从何处捣鼓出一个短把的旱烟袋来,吧嗒吧嗒的抽了几口。
“咳咳咳”
耕子看了眼姐姐和外甥,又看了眼炕上半死不活的孩子,咬咬牙道。
“你去个屁。”
又抿了抿嘴道
“我去,姐,回不来,照顾好小龙。”
随手又拿起烟袋锅吧嗒吧嗒的抽上烟,没两口又“咳咳咳”的咳嗦上。
姐姐紧紧攥着手,一声不言语,她心里特别难受,儿子去不可能,就他那小身板去放排也好,拉纤也罢,最后只有送死一条路,耕子去,倒是个办法,这也实在是山穷水尽了。
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弟弟她一手带大,跟儿子又有多大区别?那是去玩命,可不玩命日子咋过?大人吃糠咽菜能活,小龙呢?喂口稀的那哭的他这个当姑的心里也不落忍,泪水顺着脸颊流,也没半分办法。
第二天不耕就收拾收拾家,其实也没啥可收拾的,家里剩了十来斤高粱米昨晚就让徐江背走,除了一只饿的直哼哼,出去打食没打到的老狗以外(那年月农村狗一般是不栓的,都是散养),连个喘气的都没有。
关好房门,门口程老大等着,拍拍他肩膀,他要去放排的事,昨晚就传来了,程老大过来的意思也是送送他,这次回的来回不来谁也不好说,毕竟多少年的交情。
以前屯里也出过放排人家,干上这一行也很难洗手,很少有成家的干这个,男人是顶梁柱,要是没了家就散了。
他们也很难成家,毕竟谁又愿意把闺女嫁给这种随时没命的人,天天吃喝上屯长都比不了,东家买鸡西家买肉的,看着就热闹,除了孩子谁也不羡慕。
也不会有人这时候来要债,那年头不管是局子还是地主,收租子还是要赌债,只要这家里有人喊出我去拉纤放排,人家这都能容个十天半个月的,毕竟来钱快,还是个敢玩命的,为了那几块钱何必和你个赌命人计较,谁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