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郑父,若是其他郑家的子弟,此时一定冲动的不管李威是不是皇帝,大发雷霆。
郑家的女子,是何等的高贵,皇室公主也未必能及,当年李义府位极人臣,权势赫赫,前来求亲,也没有答应。怎能会嫁给一个小商人?
李威只是笑。
郑父到了这个高龄,不谈是郑家这一房的老祖宗,也成了老狐狸。立即冷静下来。
这两天他与这个新皇帝所谈的,因为没有其他人在场,十分机密,有的话不好外传的。只是交流一下,算是一个承诺,却有很多的变数。比如郑家,自己这一房说服了,其他各房未必答应,即使其他各房答应了,其他几大望姓也未必会答应。
作为皇帝,同样如此。现在的皇帝只能算是半个皇帝,真正的军国大权,只控制了一部分,就算后党在他面前灰飞烟灭,不值得一提,至少这几年,太上皇没有死,他想为子孙做一个表率,太上皇不放权,他也不好强行将这个权利争过来。
这些都是变数。
但皇帝在河南各州巡视,又到了怀州,仅隔着一条黄河,机会难得,必须请来做一些沟通。
因此,自己允诺嫁女,是一种承诺,是一种示好,也是一种绑架。
皇帝的意思也是如此,讲得很清楚了,不吞并,自家子弟越来越多,那是不现实的,那么为了避免这个情况发生,皇帝想出了两条办法,一个是向海外开拓,不但有新的耕地,还能有更多的财富,若是不想离开故土,再换一种方式,以商以工变出大量财富,养活更多的人。
因此,替这个梁金柱撮合,算是互惠,同样是一种不放心的绑架。
将这些关节理了一遍,然而坐下来想了很久,还是说道:“不行,臣不会同意。”
梁金柱授了一个散官,终究是商人,若是将女子下嫁(敢情当自家是皇家了),其他几大世家如何作想?百姓如何作想?
李威没有生气,此事他只抱了一半希望,徐徐说道:“郑翁,有的事顺便再告诉你。当年我还年青,父皇到东都,留我在西京监国,看到百姓旱灾的惨境,于是心中一直在想,新耒、高梁,就是那种背景出现的。以及让更多贫困子弟能读起书,有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又想了竹纸。然而那时候监国,虽然没有怎么处理国政,可听几位相公为国家财政哀声叹气,因此,想出了晒盐与制糖,看能不能为国家财政缓和一下压力。”
“那是陛下……”
“是,与梁金柱无关,梁金柱与陆马以及胡应,是我从民间寻来的三个良商,因此,才委托他们替我做这些事。只是怕大臣弹劾,一直没有公开。”
“这,这,陛下,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威指了指上方。
昨天晚上又指了一回,这一回连郑父也狐疑起来,略略有些相信了。
不是因为这个狐疑,就不会增加他心中皇帝的份量,今天会谈,有可能没有那么顺利。
而且这一刻,他想起了很多的事,他是布衣,但不是真正的老百姓,能听到想到许多内幕,包括青海,这个皇帝那样的处境,居然杀了出来,一下子将那么被动的局面挽救回来,反而导致吐蕃无功,国内压力严重。
他只是一个大家族的掌门人,在这时代,依然相信鬼神。
这一想,脸色不由地变了变。
李威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五姓七家,或者七姓十家(唐朝同样的李姓,非是一姓,陇西李家是一姓,李唐又是一姓,赵州李家又是一姓,因为范阳是三卢,所以又叫七姓十家)说得好听的,是名门望族,说不好听的,是十个茅坑里的臭石头,又臭又硬,想要说服,何其不易!
继续道:“我渐渐年长,意识到了国家根弊不在富贫,而在吞并,于是又想到了海外,不仅是为国家谋利,为百姓谋利,还有地!我朝几百年的基业,已是定局。不仅如此,这一次回去后,为了让几位皇子知道民间的疾苦,不至于变成昏主,我明后年打算先将鲁王放在民间寄养三到两年,今天转了转,荥阳在贵族影响下,民风淳朴,倒是一个寄养的好地方。”
出洛阳前,李威就说过类似的话。
“这怎么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的,鲁王到那时候已经七八岁了,能懂一些事理,如果连这个苦头也吃不下去,如何让我以后能看重?只要戒告他不能泄露身份,再暗中派一些侍卫悄悄保护,为什么不能在民间生活两到三年?”
“那么学业怎么办?”
“人没有学好,谈什么学业?王莽才智如何?隋炀帝才智如何?”
“这……”郑父一颗心卟通地跳了起来,这同样是一个机会,若是几个皇子以后都选择在荥阳的民间长大,自家必贵。
“只要这项制度继续下去,郑翁,我家能不能更长久一些?”
“是……”
“那么郑翁,你再想一想,国家升平,百姓数量必然激增,千秋万代是一个笑话,若是我朝能保持五百年或者更长的基业,那么国家会有多少百姓?无论什么方法,这一方土地也养不活这么多的百姓。因此,海外是一条后路。这是关系到国家未来的大事,梁金柱替我将它办好,会是什么样的功劳?不但是将来,眼下数月内,他就会替我办好一项更重要的事务。未来,梁金柱与陆马虽是商人,但前途不可估量。郑翁,我不是刻意为难,对你们郑家来说,我撮合这门亲事,也是双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