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正方走出了武府,天色也黑了下来。
清凉的秋风一吹,孔正方身体哆嗦了一下,刚才那一刻,他清楚地感到武承嗣想动手的念头,若不是那个武三思拽了一下,自己真的会成为豹子口中之食。
他对范履冰说没有事了,心中还是很担心,皇上的奏呈要递到太上皇手中,以及相关的程序也要交接,自己在洛阳要呆好几天。这也是危险的几天时间。
因此,又想到了一个人。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郑道衡找到了裴行俭,他也想到了裴行俭。
不过这时候天色已黑了下来,各个坊门紧紧关闭,当然,可以强行从角门进去,不过非常时刻,还是做人低调为妙,于是又回到了驿馆。
第二天天一亮,孔正方就来到裴府。
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裴行俭没有立即回答。不是孔正方很牛叉,一个人居然让鼎鼎大名的北门学士,一个个哑口无言,那怕就是他占据道义的优势。比如提起阿史那骨咄录与阿史德元珍,不错,一个是温博手下的将领,一个是不得志的唐朝胡人小吏。
可话不能这么说,有多少将领才华胜过主帅的。又有多少在自己手中埋没的人才,投入敌营中却是锋芒毕露。不能说温博与伏念束手待毙,骨咄录与元珍也要束手待毙。
再比如说用孝道来压皇上。
也容易的,当年皇上用了明崇俨春药一事,乘机逼迫了太上皇禅位,将这个最大的大义抓在手中。有多重要,外人无法想像。若是没有这个大义,那怕洛阳再凶险,陛下也不可以离开洛阳,前往西域,否则太上皇一死,一份或真或假的诏书,就能换掉皇帝了。到时候陛下怎么办?现在就是皇帝离开洛阳十年,太上皇一死,他还是皇帝。
没有严重的失德行为,谁敢将他废去?霍光伊尹在世,也不敢!
当时陛下大胜,又冤于逃亡,九生一死回来的,再加上春药的事,太上皇只能做出让步。可事已过境已迁,这件事对现在的太上皇威胁不大了,纸包不住火的,也有许多人知道了。只要将这一条说出来,陛下不孝的名声就落定了。
如说得委婉一点,太后不会生气。甚至一说出来,眼前这个孔正方,会吓得瑟缩发抖,局面就是两样。
难道所有的北门学士,文坛精英,一起没有看出来?有的良心过不去,没有说,昨天晚上都自始至终没有发言。有的知道,但让陛下那一刀杀怕了,不敢说。
就包括整件事,都有可能是裴炎挑唆武承嗣这样做的,毕竟他需要一个清名,不便直接出面。
想到这里,说道:“孔县丞,你做得很好,勿用担心。只要你不刻意得罪某些人,或者不高调行事,东都一行,裴某保你平安。”
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孔正方只是一个小县丞,除了武承嗣当时不悦外,谁值得出手,对这个小人物动手?
有了裴行俭这句话,孔正方一颗心才安定下来,他毕竟不象郑道衡,出身于荥阳郑家,有强大的家底做后盾,不怕。
裴行俭又问道:“陛下呢?”
自从李威发那一刀砍了出去,武则天与李威关系变得很紧张,裴行俭也不敢与李威联系。
不知道吐蕃那个小太后有没有来到青海,按理说是应当来了。也不知道那个小太后出了什么主意。只能询问,通过蛛丝马迹去分析。
“陛下与黑齿将军到西域去了。”
“去西域?”裴行俭皱了皱眉头。
这是很无理的做法,太后做得这么急,大约太上皇象自己一样,寿命到了极限。这时,陛下应留在青海,离东都近,可以最快速度得到东都的音讯。
再说西域,黑齿常之悄悄地转移了五万人马,秘密到达了沙陀碛。论钦陵长驱直入,这是放吐蕃人进入天山北的。过了天山,黑齿常之这才拦头痛击。不仅这一部,还有后面的援兵,由魏元忠与郭元振率领,从东路包抄。还不仅是这两路。
最致命的一路是李谨行的军队。
最精锐的士兵没有放在呼罗珊,而在吐火罗,呼罗珊打得那么辛苦,李谨行都没有上前线,就是为了防止吐蕃北下的。这一路人马将会兵出葱岭,从南路包抄。
论钦陵是很厉害,然而看看与青海的不同之处,人和,吐蕃在西域天怒人怨,不是吐谷浑的伪政权,不得民心。这一行为了供给,没有看奏折,也知道吐蕃人会干什么。当地百姓不会支持,其弊一也。
地利,吐蕃人很勇敢,不承认都不行。高寒苦逼的环境,养育了一群世界上最强悍的种族。但在青海,还有高原的气候,对更高的吐蕃人来说,青海环境算是世外桃园了。可对唐朝人来说,反而是一种考验。但去了西域呢?吐蕃就没有了这种优势。其弊二也。
天时,吐蕃人出击的时机,是在秋后,逼近初冬,对吐蕃人看似有利,可莫要忘记,此次唐朝用的兵,皆是西北兵,也适应了这种寒冷的天气。甚至天气拖得越长,到了冬天,马料供给困难。唐朝可以就近供给,吐蕃人远离故土,反而失去了供给。其弊三也。
论钦陵善长的是大规模的大会战,人越多,用起来才会得心应手。但五万人,却是他第一次用到,说少也不少了,可对他来说,同样是一次考验。毕竟他不善长小规模兵团的冲陷。其弊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