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山虽然不大,但对他们而言,也算是块栖身之地。
原本正在准备渡河的敌军,动作忽然迟缓起来。
洧水并不深,很多人却一咕咚沉了下去,然后从水中挣扎而起,逃回南岸。
如果只有一两个人这么弄,肯定会被军法处置,但下水的千余人,一半都是如此……
由此可见,他们似乎也不想打这一战。
黑云山击败高力禁卫,攻破季家堡,勒索周边郡县之事早就传开,也算“凶名赫赫”,加上夜色之中,北山声势如此之大,对方风尘仆仆的赶来,气力不济。
几声锣响,南岸不出所料的后撤了。
北岸立即欢声震天。
薄武望着洧水哈哈大笑,“看来老夫颇有几分当年之勇!”
见李跃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摇头道:“此乃小人尔,反复无常,必不敢血战,别看这厮当了羯奴的豫州刺史,豫州豪强没几个服他,此战若是损耗太多,只怕他这个鸟豫州刺史当不下去。”
李跃好奇问道:“叔父认识此人?”
“豫州流民帅,先投晋室,吸纳北地流民,壮大之后,目睹朝廷对待祖逖、苏峻等人,转投石虎,方有今日。”
这世道有太多这样的人了。
李跃觉得也不全是张遇的错。
祖逖姑且不论,最开始的时候,苏峻和祖约等流民帅都是有功于司马家的,苏峻还平定了王敦之乱,让司马家重新坐上皇位。
功劳太大,引起了外戚大名士庾亮的忌惮,加上苏峻也不是什么善茬,两边干柴烈火,一点就着了……
祖约也是如此,祖逖死后,祖约接过大旗,但石勒抓住时机,大军猛攻黄河以南,祖约节节败退,屡次向江东求援,江东置若罔闻,祖约退守寿春,被羯赵数万大军围困,双方血战数日。
江东不救祖约也就算了,还命人在寿春后方修筑防御工事,将祖约挡在外面……
祖逖、祖约兄弟奋不顾身的为司马家血战过,江东这么对他们,人家能不心寒吗?
说白了,江东从来没正眼瞧过北人,只是让他们充当炮灰,挡住胡人南下而已。
流民帅中,只有一个郗鉴审时度势,坚决辞去卫将军之职,出镇广陵,才得了善终……
李跃令人连夜挖掘堑壕,堆叠土垒,布置营盘。
人多力量大,每个人都知道黑云山被攻破的下场。
到了早上,洧水之北,连绵四五里,堑壕土垒纵横。
李跃还在土垒上多置旌旗,以迷惑敌人。
正如薄武所言,张遇没决心渡河一战,在南岸踌躇了一阵,见北岸旌旗招展,士气颇高,对峙了一个上午,犹犹豫豫,最终还是退走了。
一场大战就此消弭,山民们欢呼雀跃。
薄武伸了个懒腰,“此间事了,老夫要回去小酌一杯,凡事欲速则不达,不可太心切了。”
李跃一愣神的功夫,薄武挥动鞭子,骑着驴晃晃悠悠的回去了。
的确有些心急了,李跃暗自检讨,周围都是发展了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的势力,短期内想吞并他们难度太大。
荒山野林中不知藏了多少豪杰。
不过仔细想来,虽然南下的战略暂时破灭,却也挫败了豫州对黑云山的围剿,而且山上比以前更齐心了,曾经的乞活军、流民不分彼此,团结在自己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