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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秀彬并不知道自己爸爸失踪了,她到了瑞士,拨长途电话到家里,没有人接。【】
乔宅里已经空空荡荡,所以下人都拿了一份遣散费,各自回老家了。
他们只是下人,并不具备打斗的本事,留着也没用。
齐晖找到江夏元的时候,并不知道乔振彪失踪了。
他只管冲着江宅跑进去,并没有人出来拦他。
江夏元众多手下,早在上次打斗中,死的死,伤的伤,倒是那个长发男,还是蹲在门口,一看见齐晖冲进来,一下子站起来,指着齐晖喊:“你被放出来了?”
他以为齐晖被抓进去了。
事实上,当时在场的除了丁行雨他们几个知道齐晖身份的,都以为那个年轻人在摆场开始前被条子捉走了。
当时每个人心里都略为紧张,谁还会注意到齐晖嘴里的那句“方叔叔”。
江夏元一听他叫那的警官“方叔叔”,便猜出了那人的身份。
齐晖的好友里面,方超是个警察,江夏元从小就跟他们几个混在一起,知道方超有个当警长的叔叔,果然十年后,他晋升为局长了。
当下江夏元就放心了。
当时他还在担心齐晖怎么过来了,回去一定要好好责罚黑炎,结果方文广及时出现,把齐晖拉离了危险。
关于黑道的一切事物,江夏元都不想让齐晖涉足。
他不想让齐晖陷入危险。
齐晖就那么被方文广带走了,心里着急得不得了,第二天就直奔火拼现场,只看到满目的血红色,他还在草丛里捡到江夏元沾着血迹的手机,这可把他吓坏了,连滚带爬地跑回警局,壮着胆子把警方收集到的死者资料一页一页的翻遍了,果然松了口气。
又听说有些死者已经面目全非,放在医院太平间里等待确认身份。
齐晖又仓皇的赶到医院,在护士地惊视下闯进太平间,把那些尸体一个一个检查遍了。
同行的法医问:“小兄弟你好大的勇气,有没有兴趣走法医这一道路。”
齐晖早就被那些尸体弄得一身冷汗,摇摇头,没命似的跑了。
一回警局方文广就把他扣住了,说这几天光陈不太平,你就陪着方叔叔好好待着。
齐晖一心要去找江夏元,可又不能明说,只能在警局的院子里着急地踱步,数着日子,眼看着过去了三天,他终于忍不住了,趁着方文广不注意,从院子里溜了出去。
方文广之所以会扣留齐晖,完全是因为李建波跟他说:“方叔,我有件事麻烦你,你帮我看着齐晖几天,不要让他乱跑。”
方文广看着方超、齐晖、李建波三人长大,简直就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他知道齐晖爱混,脾气火爆,当下只是以为李建波担心齐晖会在光陈黑帮组织的内斗中遭受危险,所以才叫自己保护齐晖。
这有何难,方文广一下子就答应了。
黑帮摆场过去三天,想来危险也减少了不少,他想想,也就故意放齐晖出去了。
齐晖那性子不能堵着,要不然得憋坏了。
齐晖一从方文广身边解脱出来,便无头苍蝇一样地找江夏元。
他联系江夏元的唯一方式只有那个手机号码,只可惜手机已经被江夏元遗漏了。
齐晖这时候开始后悔为什么当时没问黑炎跟王叔的电话!
一想到这,他就想去江宅看看。
于是便马不停蹄地赶到江宅,一下子冲到他房间。
江夏元果然在,只是全身都打满了绷带,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呼吸均匀。
齐晖一下子就跑到床边,抓着江夏元的手放在胸口。
他差点就要哭出来。
从来没有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无能,眼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就那么躺在床上,全身都是伤口,也不知道有多痛,可自己却不能为他分担分毫
江夏元睡眠依旧很浅,他一下子就醒了,睁眼只看见齐晖的头顶。
还是那黑色的短发,江夏元想伸手去摸,他一扯,发现另一只手打着点滴。
“齐晖。”
他轻声叫唤。
齐晖抬起头,两只眼睛通红。
“哭了?”
“痛吗?”
“痛。”
“傻瓜。”
“挨了个枪子儿,从心脏旁边穿过去,差点以为自己要没命了。”江夏元虽然很平静地说着,可是他心里却十分后怕,他想起当时那个场景,还是能惊出一身冷汗。
他刚得到齐晖,还没幸福够,无论如何他都不想死。
他有了想要保护的东西,求生的意念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就连帮他动手术的私人医生都说:“这种伤口都能坚持下来,真是不可思议。”
江夏元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重新醒来已是精疲力竭。
齐晖很后悔,他后悔自己当时走了,如果自己没有走,一定可以保护江夏元,就算受伤,他也可以帮他分担一半,那现在,江夏元就不会这么痛了。
江夏元笑笑,扯着嘴角都觉得胸口很痛。
齐晖赶紧把他嘴捂住。
“别笑了,不要说话,我就坐着陪你。”
这时候,从门外突然跑进来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男孩,对着江夏元喊:“头儿,不好了——”
江夏元问:“怎么了?”
“老大他,老大他失踪了”
男孩还想说什么,丁行雨突然从外面走进来,一脚踹到男孩的腹部,把他踹到地上。
“谁让你过来说的。”你家头儿身体伤成这样你没看到吗?还敢把这消息给透露出来。
丁行雨一早便得知了乔振彪失踪的消息,吃惊之余,就想着要怎么瞒过江夏元。
江夏元一向把乔老大看的很重要,如果让他知道乔老大失踪了,生死未卜,他一定会奋不顾身的跑去帮他报仇。
可他现在这样的身体状况,报得了仇吗?无非是去送命罢了。
他丁行雨花光心思要瞒着,你这小弟倒好,一下就给捅出来了。
男孩倒在地上,捧着肚子龇牙咧嘴的喘气。
丁行雨望向江夏元,果然,自己预料之中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江夏元的脸色从初见齐晖时的喜悦转为吃惊,最后到绝望与愤怒,他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迈开腿要下来。
齐晖吃惊。
“夏元你要干嘛,快躺下。”
“齐晖你让开。”江夏元一手把针头拔了,一下子站起来,他身上的伤口都在作痛。
齐晖生气了,他吼道:“江夏元,你给我躺下!”
“齐晖,你让开,我有些事要做。”
“麻痹的,你想用这副破身子做什么?”
“我这副破身子,也能找到老大。”
“白痴,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想一个人去找你们老大,别傻了,你给我清醒点。”
“齐晖,我很清醒,你快让开。”
江夏元对乔振彪的感情,齐晖不可能会懂。
被乔振彪捡到,养大,让他学习,甚至一度想让他当自己的女婿。不难想象,乔振彪有多么看重江夏元。
可江夏元为了齐晖辜负了自己老大的期望,这一点江夏元也从来不后悔。
他后悔的只是,为什么自己要躺在床上几天,为什么自己不能保护老大,甚至,还让他为了自己如此震怒。
乔振彪是他江夏元这辈子最敬重的人,这一点从来也没有改变过。
他为了齐晖违背乔老大的意愿,本来就怀着深深的歉意。
可如今,有人告诉他乔老大失踪了,死活不知
江夏元对着丁行雨,握紧拳头,好半天才克制下来,强忍着冲动问:“什么时候的事?”
丁行雨见纸包不住火,只能如实回答:“今天早上才发现,不出意料,应该是凌晨的时候。”
江夏元努力抑制自己的愤怒。
“可以想到是谁吗?”
丁行雨说。
“有人说曾在昨晚见到陈五。”
江夏元眼神暗了。
“陈五”老大带你不薄,你为何恩将仇报。
丁行雨看着江夏元平静的可怕,于是开口试探。
“江公子,我觉得你可以先养好身子,接下来的事情我们以后”
“陈五在哪?”
“江公子。”
“陈五在哪。”
丁行雨无奈,只得说:“他在阳城。”
江夏元站起身来,齐晖一下子拦住他。
“夏元,别去。”
“齐晖,让开。”
“你为什么不能听我的话?”
“就这一次,我不能听你的话,你要体谅我。”
“体谅你,你让我拿什么体谅你?”齐晖也怒了,开始暴走。
丁行雨看着齐晖,朝地上躺着的男孩踹了一脚,小声说到:“跟我出去。”
男孩这才艰难地站起来,跟着丁行雨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两人,江夏元越冷静,齐晖越火大。
这白痴江夏元,一直寻思着要去给他的老大报仇,可你这破身子,能有实力给他报仇吗!
江夏元静默了很久,才缓缓说道:“齐晖,你不会懂的,老大就跟我父亲一样,现在,我的父亲不见了,我要去找他,所以你让我出去。”
齐晖怒道:“我是不懂,我懂个屁,我只知道你这副要死不死的身体一出门去就要给人捅成马蜂窝!”
“你不相信我?”
“我倒是想,可是实际情况摆在眼前,我更相信我的判断。”
江夏元一直在强忍怒火,他现在恨不得陈五就在自己跟前,这样他就能拿了刀子,把陈五的肉一片一片切下来,把他凌迟而死,这样才能消自己心头之恨。
“齐晖,你怎么可能知道呢,重要的人消失的感觉有多难过”
齐晖看着江夏元,正色道:“我当然知道,我前几天就以为你不见了,你知道吗,你那个带血的手机被我捡到了,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惶恐,我不敢想象如果你没有了,那我该怎么办。”
江夏元一瞬间觉得心里暖暖的。
“我现在好好的,我只是想帮老大出口气而已。”
齐晖无情地打击他。
“说不定他已经死了!”
死了?江夏元听这话齐晖从嘴里说出来,怒气又不断加深了几分。
“你闭嘴!”江夏元吼出口。
齐晖愣住了。
江夏元很少吼他。
除非他们两个吵架吵得凶,否则江夏元一向很迁就他。
可是这一次,江夏元是为了一个“老大”,吼了自己
“你他妈敢吼我!”齐晖彻底暴走了。
“齐晖,你不要无理取闹!”江夏元也火了。
“麻痹的你说我无理取闹,我特么就无理取闹给你看,我就是不让你去,你想拿我怎么着!”
“你拦不住我的。”
“拦不住也要拦,操,我,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你别想离开我!”齐晖一下子抓着江夏元的胳膊,也顾不上他伤口会不会痛。
“我不是要离开你,齐晖你冷静点!”江夏元把齐晖的手甩开。
“谁知道,谁麻痹知道,我操,要是你,要是我——混账,你说了爱我的,你说爱我,结果却不听我的话要跑去送死吗!”
“无论如何我都要去,就算你因此”
“我不准!”
江夏元垂下眼帘。
“齐晖,跟你交流,太累”
齐晖仿佛跟没听清似的,他苦笑一声。
“太累?”
“哈哈,太累?”
“哈哈,你说跟我说话太累?”
齐晖往后退了几步,眼睛往上瞪着天花板,他的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了。
他恨这样的自己,太没骨气。
全心全意地为江夏元着想,却换来他一句“太累”
多可笑,多可悲。
早在半年前,我还是个在女人堆里过得无比自在的主儿,是你不由分说地出现,硬是打破了我的生活。
我的脾气本来就不好,这你不是知道吗?知道了你还喜欢能怪我吗?
好,你又不由分说把我给上了我是男人啊,男人要自尊的你知道吗,那时候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就因为你爱我所以你就可以胡来
这算什么狗屁逻辑!你爱我,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好,好不容易,我麻痹这个蠢货真的喜欢上你了,我想要对你好,麻痹的你那些老大老二老三老四与我何干,我只是想要你一个而已!
齐晖只觉得心口疼,他觉得自己的疼痛一定不会比江夏元那伤口轻。
他仰着头看着天花板,张开嘴用力地呼吸,直到硬生生把眼泪挤回去,这才重新看着江夏元,长吁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
“”
“我先走了。”
反正你觉得跟我说话太累,我也没必要待着了。
齐晖,你也有这么糊涂的时候。
一腔热血的,以为你怎么想别人就该照着你的意思来吗?
齐晖从没喜欢过人,可一旦喜欢上了,一定会把整颗心也交出去了。
江夏元的态度给他的打击很大。
齐晖不管什么乔振彪,不管什么陈五。他只想着他和江夏元。
谁说在爱情的世界里先喜欢上的就输了
我不也是输的一败涂地吗
他捂着鼻子走下楼的时候,撞见正走上来的丁行雨。
丁行雨意外地看着匆匆离去的齐晖,他赶紧上楼,看见江夏元正在穿外衣。
“江公子你想去找陈五?”
“是,丁先生请帮我准备几把枪。”
“齐先生他——”
“不用管他。”江夏元状似绝情地说道。
他的心开始疯狂地抽痛,他的齐晖,有可能会因为他的选择而再次离开他了
两人分分合合了很多次,只有这一次,是自己亲手将齐晖推开,可是,他别无选择。
齐晖回到公寓里,在阳台抽了十几根烟,
思来想去,他给方超打了个电话,从方超那里得知了警方正在调查不夜城凶杀案。
方超叫齐晖赶紧回老家待着,别留在光陈,最近警方加大搜捕力度,无论是光陈组还是庆六帮,只要有一点点证据,就会动手抓人。
任何人都是抓捕对象。
尽管光陈作为一个黑道组织,但也已经从事多年正经生意,警方对其并没有多加注意,可是在最近爆发的几起事件当中,死伤众多,已经由不得警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齐晖把烟抽尽,他耳朵旁还回想着刚才方超跟他说过的话。
方超说江夏元的档案上记录的职业是商人。
这些,齐晖一概不知。
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说爱自己,其实也不过是只爱他是“齐晖”——那时候齐晖设想,江夏元是不是因为小的时候被少年齐晖留下了太多的创伤,所以想要在“齐晖”这个人身上得到补偿?
也就是说其实那也不算爱,不过是可怕的占有欲和侵夺的快感造成的假象
这其实也是另一种层次的复仇
得到仇人的爱,再狠狠甩掉他
齐晖越想越恐怖,他越往坏处想,自己就越彷徨。
可现在明显不是彷徨的时候了,再不做什么,他的江夏元就要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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