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汤军忙于处理洛阳归降善后事宜的同时,被段氏姐妹释放并委以重任的夏王窦融和王后曹氏夫妇也快马加鞭地赶回河北,向部众传达汤廷的招安旨意。他们按照段云娟的交代,先取道定州,找到老熟人苏冰心,并同秦伯钧见面,呈上段云娟的手书和信物。秦伯钧与窦融一见如故,以上宾相待。随即亲往燕辽军营中,面见司马师都与李艺,告知招安之事,并呈上段云娟手书和信物为证。司马师都本欲亲手打下洺州,征服河北,却为秦伯钧所阻,不得不服从大局。司马师都少了一件大功,心中甚是不快,恼恨秦伯钧横加干预,坏了自己的事。但恼归恼,窦融已降,决无再打之理,况且他在朝中有段云娟姐妹撑腰,近则有秦伯钧率军保护,司马师都一时也还不敢同朝廷翻脸,无可奈何,只得奉令罢兵。
窦融吃了定心丸,与曹氏返回洺州。曹旦、齐善行已知虎牢兵败之事,高雅贤、董康买、冯黑虎、苏烈诸将和被战场释放的部分官兵也相继回到河北。窦融把他们召集起来,询问虎牢兵败后夏国的出路,以试探众人态度。冯黑虎建议窦融重新征兵,坚壁清野,以抗汤军;高雅贤主张放弃洺州,依托广大官兵的家乡贝州、翼州一线据守;董康买则认为大陆已不可守,主张剽掠民间财物,退向海边,割据海岛称王。武将们的意见不外乎以上三种。而文臣们则多数建议接受朝廷招安,归顺汤廷以存河北。
针对部下群臣的观点,窦融说了一番语重心长的话:“邢帝无道,天下丧乱,我辈迫于生计,方才落草为寇,起事自保。起兵十年来,所向披靡,未尝败绩。然虎牢一战,我军以十倍之众,击汤军疲敝之师,却在短短一日之内,兵败被俘,虽是段婉曦指挥有方,又岂非天意所佑?如今败局既定,顽抗逃亡,皆不免被汤军剿灭,无非连累河北父老再遭兵火之灾,于事何补?大丈夫立世以信义为重,我身受段氏不杀之恩,义释之德,故请命效劳,招安你等,以全河北数百万生灵。你等有不愿归顺者,我当倾尽府库,赠予财帛,任你等投奔他处。有敢残害百姓者,定斩不饶!”
河北诸将见窦融心意已决,又知道他此番能回来乃是拜汤军所赐,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愿意投降,却也没有了反对的理由。窦融命人将府库所存财帛,全部置于万春宫(就是他的王宫)东街,散与诸军将士。高雅贤、董康买、冯黑虎、苏烈等人不愿投降,只得洒泪拜别了窦融,各自领了遣散费回乡务农,只有曹湛等少数人相随。文官以曹旦、齐善行为首,多数愿意归降。便与窦融收拾了破宇文造极所获传国玉玺、珍玩宝器,并夏国一应兵符印信、户籍册簿,诣秦伯钧军前请降。秦伯钧点验过后,仍返还夏国君臣自行保管,同到洛阳呈献。即日下令拔营班师。秦伯钧、苏冰心先率两千精兵,护送夏国君臣,取道黄河水路,投洛阳而来。司马师都要见他功劳,命李艺率大军随后,自己也带了三千精骑随同,以炫耀武力。
十月二十六日,窦融与秦伯钧、苏冰心、司马师都等人先期抵达。段云娟姐妹闻报,率诸将到黄河渡口,列队相迎。窦融一行人船未傍岸,便见岸边旌旗蔽日,鼓乐齐鸣,声势十分浩大。无论是凯旋的将士还是前来投诚的君臣,这样隆重的礼节,都给他们带来了强烈的自豪感。
尤其是窦融,见到段云娟、段婉曦姐妹亲自站立在岸边迎候,对他拱手作礼。窦融受宠若惊,一下船便同秦伯钧趋步上前,躬身行礼道:“窦某败军之将,怎敢劳烦二位殿下以如此重礼相待,愧不敢当!”
段云娟微笑着答道:“夏王者,当世豪杰也。河北兵不血刃而定,全赖夏王之力。以功臣待之,何过之有?”
窦融十分感激,与曹氏下拜道:“天威远震,波革臣面,怎敢再生异心?更不敢贪天之功以为己有。”说罢呈上玉玺、降表并一应印信籍册。段云娟命人一一收下,又将夏国群臣造册登记,听候封赏。
象征性的交接过后,秦伯钧、苏冰心手持段婉曦所发令箭,迈步上前,对段婉曦施礼道:“殿下,河北已平,末将幸不辱命。谨向殿下交令!”
段婉曦收回令箭,道:“二位劳苦功高。洛阳归顺以来,我们姐妹二人一直驻兵城外,只等诸位功臣到来,方才与诸位一同入城,共享胜利之荣耀。请!”
只听得旁边有人咳嗽一声,段婉曦转头看时,只见一个高大魁梧、铠甲华丽的武将正站在一边。黑漆漆的双眼中,透出一种逼人的傲气。段婉曦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桀骜不驯,十分无礼。她身为合朝武将之首,遮莫是秦伯钧、彭鼎辉、卫孝节这类元老帅才,对她也是谦恭有礼。似这等傲慢之人,她还是第一回遇见。想起窦融临行前的谈话,她很快猜到了这个人的身份。哼,我才不管你是什么柿子橙子,敢跟我摆架子,我要你好看!
段婉曦正要用同样的傲慢给那人一个下马威,段云娟已经走了过来,彬彬有礼地问道:“这位想必是燕云王世子殿下,司马师都将军吧?久仰大名,幸会,幸会!”说罢先拱手行了个礼。
司马师都脸色稍缓,也回礼道:“不敢!本世子一介武夫,不识礼数,殿下见谅!”转头看着一身戎装的段婉曦,问道,“恕本世子无礼,长公主殿下尊荣无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位女将不知是何许人,怎敢与殿下比肩受礼啊?”
竟敢对元帅如此无礼!司马师都话一出,在场诸将登时脸色铁青,怒气毕现。就连涵养极好的段云娟脸色也沉了下来。燕无双更是柳眉倒竖,目射凶光,右手就要拔剑出鞘,取他性命,幸得柳月娥及时按住了。段婉曦回头向众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诸将这才强自忍住了爆发的冲动。
段婉曦回过头来,冷笑着对司马师都道:“劳世子下问,贱名不值一提。使持节、太尉、陕东道行军元帅、凉州总管、领雍州牧,上柱国,襄阳公主段婉曦便是。说好听了,与你是同袍,说不好听点,就是你的顶头上司。初次见面,不知者不罪。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有人仗着自己身份尊贵,在我手底下犯了什么事儿,我可是六亲不认!”段婉曦这话不卑不亢,又给了司马师都一个下马威,众将心里纷纷叫好。
不过司马师都也不是被吓大的,也笑着回应道:“那是自然。本世子不才,还请太尉大人多多指教。”他特地把“太尉大人”四个字拖得很长,又伸出右手,眼中带着浓厚的讥讽和挑战之意。
段婉曦笑了笑,也“友好地”伸出右手,“啪”的一声,双手相交,彼此握紧。两人四眼圆睁,青筋暴起,各自使出内劲相拼,互不相让,一时胶着不下。
段云娟向驸马迟进雄嘴一努,迟进雄会意,走到二人身边,一手搭着一边的手腕往下一按,顿时消解了两边的力道。两只手这才缓缓放开。
初次见面就闹了个剑拔弩张,妹妹跟燕云王世子还真犯相!段云娟苦笑了一下,打圆场道:“世子远来劳顿,青城宫中略备薄酒,为诸位接风洗尘。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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