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半仙做法事的钱赖不掉,毕竟老婆子用了高锰酸钾,这古代炼金的偶然产物,没有被用于物理化学的发展,反倒用来搞封建迷信活动了,想想也是挺醉人挺可惜的。不过相较而言,中国四大发明之一的火药更惨。这伟大的发明被更多的是用来做烟花爆竹,虽然唐末便用于军事,但并没有大规模深层次地开发利用,传至西方之后,被做成长枪利炮,直接轰开闭关锁国的封建朝廷大门,导致其加速灭亡。
管它高锰酸钾还是火药,眼下崔灿能做的就是为家里省点钱,挣钱大计目前还不能实施。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冬日回暖之后的温度让人很是惬意,崔灿裹着小薄棉袄溜出家门,跑到村里私塾先生白不易开的学堂里,用半块干窝窝头贿赂了看门的老黄狗,才顺利进来,趴在窗子边上偷听。
白不易是村里唯一的落地秀才,从弱冠到不惑,整整二十年,七次科举都名落孙山,万念俱灰之下才回到村里教书育人,盼望着有朝一日桃李满天下。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
琅琅的读书声让崔灿恍惚间回到了当初学这些古文诗词的校园时代,当时念到嗓子哑,吼得扁桃体发炎,才能啃啃巴巴地背诵下来,现在四书五经都在脑袋里藏着,对付科举考试果断不成问题。再看学堂里这些小学生,个个精神抖擞,红光满面,一看就是平日里油水吃的不少,不像崔灿,吃的最多的就是吃馍喝米茶,半月能在菜里吃上猪油就是大日子,两个月能打一次牙祭更是不得了。
卢梭说人人生而平等,现代社会里自由平等的理念也已经成为最基本的共识。只是在崔灿看来,有人含着金勺子,生来便坐拥金山银山,有人生下来一贫如洗吃了上顿没下顿;有人生来健康无忧,什么都不用操心,而有的人生来身有残疾,恶病连连;有人生来天纵奇才,智商爆表,有的人却生来智障,无法自理……哪里是平等的呢?
“你是谁家的娃子?竟敢在这偷偷摸摸听课!”
想得入了神,崔灿都没注意到白不易已经拿着戒尺来到他的跟前,惊得从窗台上一屁股蹲坐下来。揉揉屁股,崔灿挠了挠头,说道,“我是崔子明家的小儿子,我叫崔灿,想读书,就偷听了一下。”
白不易一身素衣,脸上胡须极为漂亮,看起来很是儒雅,听眼前黄毛小儿这么大胆自我介绍,还是头一次,有些暗暗惊奇。“原来是崔家的后生,想读书的话,回去让你爹娘备上束脩,过来拜师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读书识字,为何偷偷摸摸做贼?”
“冤枉啊,先生,偷学偷书偷师都不算偷,因此不能说是贼。”崔灿站得笔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理直气壮说道,“我家里穷,现在备不起拜师礼,才过来偷学一下。先生要是不乐意,那我离开就是,先生千不该万不该随便说我是贼。”
“好一个偷学不算偷!”白不易更是来了兴致,看不出来眼前这毛小子挺机灵,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捋了捋胡子,“这么说来,反倒是我的不是了。备不起束脩,想读书也可以,让我考你一考,你要是能答上来,以后这学堂,你可以和其他学生一样,如何?”
“一言为定!”崔灿狡黠一笑。
“先考你一副对联:孝悌忠义礼义廉。”白不易出题。
“一二三四五六七。”崔灿答道。
白不易有些哭笑不得,摆摆手,似乎要撵人。崔灿连忙说道:“先生不想听听吗?”不过不等白不易应声,他自顾自地解释道,“先生上联,孝悌忠义礼义廉,无耻;学生下联,一二三四五六七,王(忘)八!有什么不对吗?”
本来以为狗屁不通,谁知经他一解释,白不易恍然大悟,方才的失望一去无影踪,又被吊起胃口来。往四周看了看,见地面上洒落的几粒米,说道:“那你再根据这几粒米作一首诗。”
学堂里的学生们早就知道外面的情况,听到先生的第二道题目,纷纷为崔灿打抱不平,有些小声嘟囔道,先生这是明白着欺负人,这小孩连读过书都没有,也不识字,怎么可能会作诗?如果他都能作诗,那大街上随便拉个人都能考上状元了。不过白不易自有打算,你要是个神童,哪怕是没读过书,对对子作诗应该都不成问题。如果不是天才,那还是不要浪费我老白的精力了。
几粒米,做一首诗。崔灿背着手,一副大人的样子,皱着眉头走了七步,忽然站定,说道:“有了。先生听好了: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白不易怔了怔,回味了一下,嘴里念叨着:“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品味一番,心中咯噔一下,戒尺在自己手上啪的打下来,“好啊,切中题目,对仗工整,言之有物,发人深省!”
白不易心里边乐开了花,心想着自己后继有人了,培养出来一个神童的话,自己同样会被计入史册,流芳百世。不过,他并没有急着收徒,真是神童你跑不掉,只是万一纯属偶然呢,不如再考他一考。
思忖到这里,白不易稳了稳心神,轻声咳嗽清了清嗓子,指了指院子里的大白鹅,说道:“一粒米能作诗,那你再用这只鹅来作一首,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如果能作出来,先生我说到做到,免费收你为徒!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不用一炷香,我现在就能作出来。”崔灿自信满满地打到,红红的脸蛋上挂着这个年龄不该有的老谋深算的笑容。
“哦?如此说来听听,如果不能令先生我满意,那你就可以离开了,以后再也不准过来偷听。”白不易发难。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崔灿一口气诵出来,这边刚念完,不等白不易赶人,他一溜烟跑了,吓得门口的黄狗一个趔趄。
初唐四杰骆宾王的《咏鹅》,他之所以敢大摇大摆拿出来糊弄人,是发现好像并没有什么初唐四杰,更没有骆宾王其人。他此时身处的大唐和正史上的唐朝还是有一些出入的。
借着前一世古人的诗歌成功装逼,崔灿本来的目的也已经达成,如果村子里唯一的教书先生都认同自己的天赋,看谁还敢说什么妖怪附体的鬼话。一旦戴上天才神童的帽子,哪怕自己以后真的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也都理所应当。不为别的,哥是神童,你们这些人统统都是垃圾!
崔灿逃跑后,白不易内心波涛汹涌,古籍有记载,自古有神童,未尝识书具,七步成诗,指物作诗立就……而崔家后生完全符合这些特征……崔子明家的小儿子,当初的智障儿,病好了之后竟然成了天才,村子里那些人口口声声说着什么他被妖怪附体之类,简直就是荒谬,子不语怪力乱神,哪里有什么妖魔鬼怪?恐怕是文曲星下凡了,被这些无知莽夫给说成妖孽,简直是天大的罪过。
学堂破天荒的提早放学,中午匆匆吃了点之后,白不易备了点,弄了条腊肉,急急赶到了崔家。
“哎呀呀,大晌午的过来串门,多有打扰,多有打扰。”一进崔家院子,白不易自报家门,对着闻声而来的崔子明和张氏行了个揖礼。“先生这是?”崔子明不解道。张氏拽了拽他的衣角,他这才连忙说,“来,先生赶紧进屋来,孩他娘,弄两碗茶水过来。”
白不易说明了来意之后,崔子明和张氏惊得张大嘴巴,能塞得下一颗咸鸭蛋。
天底下还有这种事!先生主动收学生,三个儿子中,崔振和崔兴不说聪明伶俐,至少也是眼皮子活泛,能说会道的,可偏偏是痴症刚好的老小崔灿,难道就不怕哪天再犯病,更何况你要收学生,我们崔家也没有拜师的礼钱啊,好不容易东拼西凑付了王半仙的工钱,难不成为了让娃子读书而喝西北风?
“哎呀,先生真是太客气了。我家娃子痴症刚好,说实在话,我们也想让他读书,可是家里现在着实没有多余的钱了,先生还是去求些家境富裕的学生吧。”崔子明说道。
白不易急了,连忙说:“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收崔灿为学生,没说要收拜师礼和学费,分文不收,以后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我来垫付。”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个钱袋子,往桌子上一放,“这里有点钱,是我的一点心意,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想你们崔家把崔灿给我当学生。”
崔子明和张氏,甚至边上的崔振和崔兴都傻了眼,刚才还觉得先生主动过来收学生是稀罕事,现在是先生为了收学生直接给钱,这不是在做梦吧?
看着两口子还是一副不敢相信的神色,白不易更急了,一拍屁股,站起来,大声道:“我话都说到这儿了,钱也给了,就是想要崔灿这个学生,你们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别的不敢说,你们要是把崔灿教给我,十年之后,还给你们一个状元郎来,让你们崔家光宗耀祖,成不成?”
崔子明咽了口唾沫:“成!”
一旁的崔灿贼笑着,似是偷吃了鸡的黄鼠狼。哥的精明,不得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