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攻的叛军爬满了山坡,但细看之下仍旧很有章法丝毫不乱,前锋接近时,山上便一阵炮响,一长排碗口铳火光喷射,炮弹向下倾斜而去。硝烟中只听得惨叫四起,密集队形难以避免被杀伤,却仍旧没能停止进攻。
官军的指挥盯着烟雾弥漫的下面,大喊道:“准备重箭!”
内地卫所军用重箭只能射几十步远,但在山坡上或许能远达百步,与叛军的火绳枪射程相当,他们倒也不吃亏。
不料就在这时山坡上也响起了一通炮响,烟雾中火光闪烁,如同云里的闪电一般的光景。朱雀军营中用弗朗机骑炮还击了,骑炮是初级后装填火炮,每炮配备五个子铳,射|速很快。一通炮击之后,同样是密集队形的官军弓箭手死伤许多,很多人受了惊吓便拉弓放箭,箭矢嗖嗖乱飞,可是尚不能射|及叛军,大多落到了山坡上如石子丢进了湖里。
“谁敢跑,立斩!”那官军指挥倒有先见之明,先爆喝了一声,勉强维持住阵型。
于谦见状,接过缰绳对随从说道:“咱们走罢。”
指挥作战的武将正在大喊:“换箭,准备!”
山坡上传来了一声锣响,被风稍微吹散的白烟中再次人头攒动。第二声锣响时,在吆喝声中,忽然“噼里啪啦”一阵爆响,无形的铅弹如雨点般飞来。一个士兵“啊”地叫了一声,立马丢下手里的弓箭捂住左额,鲜血飞溅,瞬间之后又有许多人倒地,一些尸首直接往下滚。众军大惊失色,本来就人心惶惶之下,马上一哄而散,争先恐后就跑,shime都拦不住他们;就连武将们也懒得吼了,跟着调头而奔。
“杀!杀……”山坡响起了叛军的怒吼,他们弯着腰卖力地往上冲来。前面的已经失去了横排,一队人马操|着短枪腰刀等冷兵器猛冲。不料就在接近几十步的时候,官军溃兵中不知谁点燃了两部神机车,顿时大量火箭就喷|射而出。
神机车又叫一窝蜂、装载了大量火箭,喷|射起来像火箭炮一般壮观,箭矢后面冒烟飞行时嗖嗖尖叫,恍若大面积杀伤武器。无奈火箭在火药推进下弹道毫无规则,如同布朗克运动一般的弹道、神仙也搞不明白它们会飞哪里去,有的在空中转悠着直接上天了,有的很快落到了地上,距离稍远便四散。无数的火箭吓了朱雀军将士一跳,却没shime损伤,它们很快就占领了官军的高地炮阵。
于谦有卫队护卫,已在返回东面大营的途中。
他回到军营后,见到诸将士都十分沮丧,两万多人对一万余人打伏击战,打成这般模样任谁都高兴不起来。不料作为这场战役的全局策划者于谦却神情自若十分淡定。
“我想对诸位说的话是,只要我们不犯错,这仗最后肯定是我们赢。至今为止,我们可有过shime大的失误?”于谦对陆续来中军的各卫指挥说道。
武将们这才想到还有北路军近五万人,他们还有援军,这才稍安。
于谦又宽慰诸将道:“这一仗只能算个平手,谈不上败。虽然我们损失了更多人马,但官军的兵力也远远大于叛军,而且我们也有所斩获;诸位都是有功的,本官定会在表奏时对诸位的勇猛作战着墨。如果这么耗下去,很快叛军就承担不起了。”
不过大伙最关注的是眼下的处境,渐渐地就有人开始议论。
“在下以为,不如先撤到湘水以东,凭借长沙府城建墙高,怎么也能守住治所……怎么过江?骑兵他们追不上,先向北远遁;步军丢掉辎重,能上船的上船,不能上船的就是游也游回去啊!咱们湖广的兵,谁不会游水?”
也有人在反对:“被人撵下江去,游水还能带上兵器铁甲不成?shime都没了,兵将溃散,和战败有啥区别?若是贼军真要渡江打长沙府,看你哪里找人来守城。”
“啪!”突然一声响,众人回头只见于谦用剑鞘拍在了桌案上,面有怒色,大伙急忙住了口。
于谦深吸了一口气,心下有些无奈,不过最终还是从容下来,冷冷说道:“在场的诸位,最低也是卫指挥使,正是统率诸卫兵马的大将。为将者,本分岂不是守土保家、击败贼寇?”
“是,是……”
于谦道:“为整个大局获胜,南路军的责任是拖住叛军主力、或趁其北撤后进攻辰州,这是既定策略。但凡有违抗者,以临阵抗命论处,绝不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