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罗幺娘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接下来如何入手,如何联络?”
桃花仙子见她答应,微微惊喜下、早有准备般地马上说道:“咱们联络的风险极大,随时可能败露,这是没离开扬州之前的最后一次联络。你回去之后只管劝说杨公,事成后发个信号……你们家西墙上有几盆花草都长青苔了,看样子很久没人管过,如果事成,你便叫人把盆端走。然后次日杨公出门办公时,你与他一起出来坐一顶轿子,别的事只管见机行事,我们自有布置。”
罗幺娘前后思量了一遍,终于应允。然后她悄悄原路返回杨府。
夜色和路线的选择都非常有利,虽然危险却终究太平无事。可是刚要回自己房里,却见杨士奇正站在门口。
杨士奇道:“我听人说你不在房里了,便在此等候你回来。”
罗幺娘的心坎立刻“扑通扑通”如擂鼓一般,在这种时候人其实没太多的感觉,只是脑子里有些空白,然后硬着头皮熬着。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杨士奇便又道:“那边有间厢房,跟为父进来说话。”
罗幺娘顺从地跟在后面,进了厢房,杨士奇直接把灯笼放在桌子上,于椅子上坐了下来。罗幺娘只好站着,不敢坐。她身上还穿着一身深青的夜行衣,这下子就像是窃贼被逮了现行一般。
杨士奇只是叹了一声,既没有发火也没有质问。他或许觉得无话可说,因为当天才叮嘱过罗幺娘不要再出事端给人把柄,晚上她就出去了。
沉默良久,罗幺娘终于鼓足勇气道:“事已至此,咱们是没有办法的,父亲所言以不变应万变,不过也是无计可施的无奈罢。于是我便想见见湘王的人,看他们有何办法……”
“什么办法!”杨士奇打断了她的话,“想让细作接应,逃走?”
罗幺娘委屈道:“如果我只是想逃走,今晚还回来作甚;父亲若也那么想,还等我作甚?”
“唉……”杨士奇又叹了一口气。
罗幺娘又小心提醒道:“王狗儿有把柄在张平安手上,被人控制了。”
“哦?”杨士奇一听反倒没有质疑,他立刻就想到了几年前的“香灰案”,什么把柄能控制王狗儿,可能只有那件事中的问题。
罗幺娘观杨士奇的神色,便稍微大胆起来,又道:“湘王是很有诚心对待父亲的,他为了您这样的重要人物,定然会不遗余力。”
“无非就是装点门面罢了,张平安怎么想,老夫还猜不到?老夫在天下士林的威望名声,才是他看重的事。”杨士奇道。
罗幺娘听罢忙道:“不管他出于何种心思,肯定很想得到父亲这样的贤能。”
因为事发突然,罗幺娘还没来及去想法子说服杨士奇,幸好此前桃花仙子劝她的时候说了一番道理;于是罗幺娘便索性将那口话搬出来劝父亲。
桃花仙子那口话过于直白赤|裸,但话糙理不糙,着实不是信口开河。特别是关于身后名的论断是血淋淋的现实,例子不远,二十几年前方孝孺付出那么大代价、忠心不可谓不诚,历经三朝还没能翻|案,仁宗有心却没在位多久;等宣德一上台,马上就压住此事了。除了方孝孺在民间略有争议,还有别的建文罹难之臣,在翰林院编撰的实录、史书里,有什么好评价?建文朝中枢的一干文臣,更是一个个被各种负面描述,最好是误国误君的评价少不了,不管事实究竟如何恐怕永世不能翻身。
而且杨士奇最明白的不是这种事,而是内部被清理的有实权威望的大臣下场,不仅仅是性命的问题,肯定事先要身败名裂;否则,皇帝和诸臣岂不是自己承认是昏君和奸佞?只有昏君和奸佞才会害死自己的忠臣。就像太祖时期的李善长,牵连而死的几万人,没有个说法岂不是冤杀?
杨士奇不敢断定叛|逃的结果,但可以预见到自己在宣德朝的下场……一个选择因为另一个选择实在糟糕而具备了竞争优势,而且所谓叛|逃,因为同是大明宗室而在气节上的制约就更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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