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那是一具棺材,生着青色铜锈的巨大青铜棺!
俊美的男人站在棺前,神情有些不自然,似乎很失望,我现在顾不上他的心情,两步走近他,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把他扯离青铜棺前。
手电光在他身前、背后照了照,确定没什么奇怪的东西粘到他身上,才将手电光移向棺材里面。
“我跟你说,你别不信,这里有很奇怪的东西,喜欢趴在人背上,幸好这棺材是空的。”
“有东西伤你?”
“那倒没有,不过有人害我,害我从上面掉下来。”
“什么人?”
“一个叫许露的女人。”
“我帮你报仇。”
“你有办法上去?”我重新打量一番眼前的美男,刚才只注意到他长相,忽略了其他细节,此刻仔细一看,发现他的打扮着实不伦不类。
美男的头发虽是短发,可像狗啃的一样,我严重怀疑他是自己剪的,而且还没照镜子。
T恤明显过小,套在他身上紧绷绷的,完全是露脐装,好像是女款?
裤子太短,鞋子过大,一身衣服都不像是他的!
也许我的眼神过于露骨,美男终于顶不住压力承认道:“衣服是我捡的。”
我点点头:“哦,我说呢…”
话说到一半,我瞪眼问:“你捡了几个人的衣服?”
他垂眼寻思了一下,说:“三个人,盗墓的。”
听他这样说,我放下心来,我们这批进来的七人中,没一个能穿这么肥大的裤子,是盗墓贼的话,就合情合理了。
不过旧的疑问解答,新的问题又冒了出来,我看他不像是困了很久的样子,心中燃起希望,环视四周,以为这里有出口。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我们所站的地方是一个水潭的中心位置,准确说是个平台,类似湖心亭,只是没顶、没柱子。
四围全是水,水面泛着袅袅寒气,一百米有效照射范围的手电都照不到水的边缘。
“没船?盗墓贼怎么上来的,你怎么上来的…”我纳闷地喃喃自语。
“我应该是被人送过来的。”美男非常认真地回答了我自言自语式的呢喃。
“啥?你也被人绑架了?”
“绑架?”
“就是强行塞进来的!”
“是。”
我咬咬牙,暗骂这旅行社太缺德,之前以为只害女人,现在看来,男的他们也不放过。
美男反握住我的手,我这才意识到一直抓着他没松手,顿时耳朵发烧,眼神乱飘。
“你不怕我吗?”他再次问了那个奇怪的问题。
“怕你?我只怕咱俩困死在这里,丑话说在前面,我饿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没准会把你吃了。”
“你来,不就是带我出去的?”他不像在开玩笑,表情是实打实地困惑。
“啊,嗯,对,你放心,姐救你出去,我就不信了,一个破水潭能困住我!”我这个人平时吊儿郎当,但骨子里责任感爆棚,最怕有人信任我、依赖我,那会让我的小宇宙瞬间爆发。
脚下的平台距水面大约一尺高,平台四角有四个灯柱,中央摆着青铜棺,再没别的东西。
铜棺的棺盖没了,平台上没有,我将手电光打向水潭里,水底隐约有个长方型的物体,平台边沿有磕碰的痕迹,估计盗墓贼在撬开棺盖的时候,盖子掉进水里了。
我走近铜棺,美男始终拉着我的手,现在是特殊时期,他或许因为害怕才会这样依赖一个陌生人。
棺材里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的,我不由抬头问道:“那三个盗墓贼呢?”
盗墓贼被美男剥了衣裳,总不至于光着身子抱着冥器游走了吧?水潭的温度我可是领教过的,一百米以上的距离,没游到岸四肢就会被冻僵。
美男用他弧度优美的下巴点点水潭:“在水里。”
这种时候他说‘在水里’,肯定不是指盗墓贼在水中玩耍,我将手电打向他示意的方向,在不远处有个长型的物体浮在水面上。
那是一只倒扣在水里的橡皮筏子,不过筏子附近没见到浮尸,我来了精神,视线扫过平台四角的灯柱,脑子里灵机一动。
灯柱有三足,中间部分为棍状,顶部有四个托盘,里面的燃料早挥发没了,高度都在一米四左右。
我随身的小包里有备用的耳机和手机数据线,把三只灯柱连接在一起,长度便能够到橡皮筏子,只是灯柱的连接处不受力,它不能像竹竿那样伸出去,必须有美男配合我,两人抬着灯柱往筏子上扔。
幸好美男的力气很大,我们合力一扔,灯柱的托架勾住筏子,将它向这边带了带,如此反复几次,筏子到了只用一根灯柱就能够到的距离。
等筏子靠在平台的边上,我一个人就把它翻了过来,上面的空间只能载三个人,我率先坐进去,招呼美男赶忙跟上。
他动作稳健地踏上筏子,我让他把灯柱的顶端伸进水里,上面的四个托盘可以当浆,他学着我的样子照做。
一开始我们配合不好,筏子基本在原地打转,十多分钟就划出两米远,渐渐找到规律,才顺利起来。
划顺了,我嘴就闲不住了,手上一边动作,一边说:“你说怪不怪,那三个盗墓贼,不光偷了陪葬品,连棺材里的尸体都偷走了,嘿,八成是皮筏子超重才翻的船。”
美男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直视着我的眼睛说:“他们没带走尸体。”
我好奇道:“啊?那尸体呢?”
美男彻底停下划船的动作,严肃地说:“我在这。”
我动动唇边的肌肉,本想扯出个笑容,结果只是嘴角抽了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地说:“别逗了,你有心跳,还有体温。”
美男立即点头:“是的。”
我急忙说:“所以你肯定不是尸体。”
他忽然闭上眼睛,又很快睁开,他的眼睛又黑又亮,一丁点的死气也没有,哪里会是死人呢?
“可我确实死了。”他幽幽地说,“死很久了。”
我们都停下划船的动作,身体和语言同时僵持着,最后他放下灯柱,低头淡淡道:“你走吧。”
我见他起身像要跳下水,赶紧伸出双手拽住他,别管他是死是活,把一个有呼吸和心跳的人扔在这里独自离开,尤其是他还救过我的命,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我可做不出。
“大哥你别激动,冷静、冷静!”
“我不会有事,一个死人,死不了的。”
“这不是死不死的问题,你一个人在这干耗着,耗到天荒地老比死更惨啊!”
“我知道……”他说:“已经很久了,我跟盗墓贼学习现在的语言,了解许多事,知道外面的世界离我生活的年代,已经过去很久了。”
“你怕和时代脱节?没关系,有我呢,八十岁的老年人还在学电脑,你这么年轻,根本不用担心适应不了社会,坐坐飞机、吃吃西餐、看看3D电影,生活的乐趣多着呢,你可别想不开。”
“可是你怕我。”他固执又天真地说。
“我没有!”
“有。”
“没有!!”
“你心里怕。”
我一口气没喘匀,差点憋岔气,为了快点结束这幼稚的对话,我蹭到他面前,伸手抱住了他,用行动直接明了地表示我不怕。
“你看,谁会拥抱她害怕的东西?”
“嗯。”
他带着些孩子气地微笑闪瞎了我的眼,这么个宝贝一旦扔进现代都市中,绝对会被啃的连渣都不剩。
责任感爆棚的我再度涌起万丈豪情,双手按住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以后姐保护你,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也很危险,你一定要听话,知道吗?”
美男乖乖点头,我胸腔里跳动着难以抑制的满足与喜悦,寂寞的心灵,终于得到久违的慰藉。
我从小失去父母,唯一的亲人又在两年前离世,深知独自一人存活于天地间的孤独,放不下他,不仅因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还因为他也是一个人,无依无靠。
哄好了美男,我们继续朝岸边划,几十分钟后,皮筏总算靠了岸,岸边是碎石滩,有条路可以走出去。
说形象一些,这个水潭所在的洞,就像一只勺子,通往别处的路,是勺柄。
所谓路也不是人工开凿的正规道路,只是山体裂缝而已,通向哪里还不知道。
“这里就这一条路,送你进来的人也没别的路可走,应该能通到外面。”我说着,忽然问他:“你叫什么?”
“我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我只记得,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做,它记录在我下葬的地方。”
“哈?这不是你的墓吗?”
“不,我是被人送进来的,不是葬进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