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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夜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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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太阳渐渐从高空忧郁下来,阴湿的气息在残败的田间到处缭绕,给人们一种荒凉寥落的感觉。接接连连地望去,野草如同乱蓬蓬的头发蔓延在地面上,也有的地面完全拔秃了。

八丈集圩寨外的双壕沟里灌了浍河的水,寨墙又加高了。寨墙上堆着石头檑木。附近几个庄子的联庄会练勇基本上都聚集来了,合上八丈集的原班人马,能上墙防守打仗的已达近四千人。联庄会会长桑殿元这两天早晚各一次亲自上墙巡视,鼓舞士气,还把一尊大半个人高的关公老爷木头雕像请上圩寨门楼。有关公老爷神灵保佑,穷捻子颠倒乾坤,那才是咄咄怪事!出身穷苦人家的关羽是忠义的化身,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成了富户的保护神。

一匹快马撅着尾巴一溜烟跑来。门楼上值班的哨头见是往牛家集搬救兵的武生桑殿芝回来了,紧忙叫手下人放下吊桥。

哨头惦记搬救兵的事,扯嗓子问:“老牛会的人能来吗?”

“来个屁!妈了个······”背着包裹的桑殿芝头也不回,吼了一声,但是马快,后面的话哨头已经听不清楚了。

武生桑殿芝是联庄会会长桑殿元的堂弟,原本在前知府牛斐然的牛家团练营当枪棒教头,后来见联庄会名声打过了牛家团练,便退出牛家团练营,返回联庄会发展。这一次,他是仰仗自个儿帮牛斐然干过事,扛着牛斐然是牛旨族叔的脸面去劝说老牛会会长牛旨相助,不曾料到遭撞了一鼻子灰。

快马进了桑府大院,马身猛地打站,蹄掌铁与铺地青砖擦出火星来。桑殿芝扔了缰绳,急急进了瓦盖顶的北屋。

北屋的堂间坐着联庄会几个能下决定人物,一个个正哭丧着脸议论苏天福捻子连下白庄、万集、新桥、双桥、大王集,盼望老牛会人马前来合股共同对抗的事。

桑殿元见到进门的桑殿芝,像针扎屁股般跳下椅子:“说妥啦?”

“****的牛旨吓破胆了!死活不肯!”桑殿芝虽说罩了一件鹰膀领子,也没有丝毫威风。他解下背着的包裹,双手捧着,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地郁悒望着众人。

“你手里捧啥?”桑殿元问。

“老师爷死得惨,死得惨啊!”桑殿芝哭着跪倒,“这,这是老师爷的人头,呜······”

桑殿祥惊慌失措,出手想接却不敢,踉跄跪下。

桑殿芝慢慢解开,包裹里是祝垲的幕府师爷桑悦儒齐脖子血淋淋的人头,紧闭双目,残存的胡须像枯草凌乱不堪,龇牙咧嘴仿佛还在大声喊冤。

“啊呀!”一个上了年岁的乡饮大宾惊了魂魄,扑通歪倒。

其他人见了也腿软,纷纷稳不住身子,跪下。悲愤、沮丧的情绪堵在桑殿元的胸口。他朝站门口的两个兵勇一挥手,兵勇进里把晕倒的乡饮大宾抬出去。

桑殿元是在不忍心看桑悦儒的人头,说道:“包起来吧。”

桑殿芝把桑悦儒的人头包上,放在条案上,回转身来,被桑殿元一把揪住前胸,来回摇晃。

“快说!老师爷为哪样死得这么个惨样呀?”

“俺······”桑殿芝如同被捏了气管的鸡,“你,你松了手,我喘不过气来······”

桑殿元松手,歪在椅子里,苍白脸:“慢慢说吧,事到如此,也别吓唬谁了。”

“俺赶到牛家集的时候,碰上牛旨正要派人来八丈集,说是要送来老师爷······”桑殿芝抹眼窝,“俺叫牛旨把事情说清楚,可他说老师爷是苏天福昨晚派人送去的,也没留下书信,光把老师爷搁在圩寨问口,叫喊了几声就骑马逃走了。”

桑殿元怒气冲天:“这种假说三尺童子都骗不过的,哪能信他!”说着,嘴里吐出一口血。

“俺也这般问过,可牛旨畏敌怯战,竟然说出‘老牛会自从死了牛庚,发誓再不参与打斗,再不存蚕食鲸吞之心’的没骨气窝囊话来!”桑殿芝心里疼痛,“俺厚脸皮哪样好话都说尽了。”

副会长桑进元故作镇定:“眼前还不是万念俱灰的时候,报仇雪恨是正事!俺看,先将老师爷送至祠堂,弄口好棺材,其余后事待打过仗再操持。”说过,他亲自捧上桑悦儒的人头,出门去了。

桑殿元问桑殿芝:“老牛会那头没有其他说法吗?”

“牛旨说他有眼探,已探到穷捻子五十铺······”桑殿芝心中异常沉重,“看起来,只有依靠我们自个孤注一掷了!”

“这原本就是孤注一掷的事!”枪棒教头桑尚武说,“大丈夫岂能坐视捻逆放马纵横?我等与捻逆决一死战,起码予以重创,令其知咱八丈集上有人在,不敢妄自尊大!”

八丈集的人瑞姚老童生,往日里说话慢性子,说一个字要停三个字,今天倒似变了一个人,说话声调铿锵:“自古对敌,战为先,守为次;能战方能言守,如不能战,处处言守,则愈守愈受制于敌。老朽认为‘以战为主,守为辅,战即是守’!联庄会倘若以战为主,以守为辅,方能制而不制于敌也!”

桑殿元抓起桌上的宝剑,站起身子:“‘以战为主,以守为辅’之说正合咱意!五十铺捻子匪贼来势虽说甚锐,那也是远道疲累。我等持重拳先迎头痛击,摧折匪贼之锐气,然后再据守圩寨,等待祝大人来援!”

“不单单是五十铺捻。”桑殿芝补充说,“牛旨还说张乐行的十八铺也参与其间!”

“****的终于出窝了!”桑殿元恨不得要吃什么人似的,说话喷血沫沫,“张乐行此贼首不除,俺死不瞑目!”

姚老童生把手里的拐杖将地蹾得笃笃响:“张······乐······行······”他拉下老脸,说话又变成了往日的慢性子。

“你看看,方才还雄纠纠气昂昂的公鸡样子,现在······”桑尚武摆出枪棒教头的架势,冲姚老童生嘲笑说,“张乐行不过是个粗衣恶食贩私盐的锅户,他已瘦了招抚,就算官府对他只图羁縻一时,俺掂量着他也不敢出头露脸,不识时务亲自出马自找棺材!”

进门来的桑进元接了说:“耳闻有虚,过去也说张乐行怎么怎么,结果也没见过他的影子花。”

“探哨回来了!”门外值班兵勇往里喊。

“快传!”桑殿元站起身来。

探哨进里,单腿抢跪报道:“禀桑会长,占大王集的捻子主力约有七八千人,已经过了沙水!占陈桥的捻子和占十八里的捻子合二为一,约为四五千人,已经过了涧沟!”

“穷捻子队伍里有没有打出张乐行十八铺旗号的?”

“没有!”探哨答道,“除苏天福的主力旗号鲜明,刀枪还算齐整外,其他尽是亳州交界各村庄的土呆子,好些人连头巾也没有,旗号杂乱无章,都是些快饿死的穷鬼。”

“祝垲的兵勇来不了!”桑守善跌跌撞撞进来,满脸尘土,汗流浃背;他刚从归徳回来,两腿都快支不住身子。

“和祝垲打过照面啦?”桑殿元特地派桑守善往归徳向祝垲求援,是因为桑守善是桑悦儒的小儿子,向来祝垲是不会轻视桑悦儒曾是他幕僚师爷这一层关系的。

“我把书信交到祝垲手上,可他已遭英巡抚撤掉带兵大权,帮不上忙了。祝垲领我去见丁知府,他们还争吵起来······”桑守善喘着粗气说,“丁知府说,这事没有巡抚和钦差大人发话,谁说都不顶用。”

“祝大人剿捻劳苦功高,为哪样要撤掉他?”桑殿元骂道,“****官府!我桑殿元送他们的银子还算少呀?把我逼急起来,也学南蛮长毛!”

桑进元见桑守善的右腿裤脚处滴血,问他:“挂彩啦?”

桑守善点头:“路上遇到穷捻子,拦住搜查,我偏不依,遭他们撵了好一阵,中了箭。”

“幸好没伤骨头,足有两寸深!”桑进元撩了他的裤脚看,“你先上老医师那里,洗净伤口,敷些药包扎起来······包扎了,你就上祠堂······”

“上祠堂干吗?”桑守善刚回来,还不知晓自个儿父亲的人头已经送往祠堂待葬。

“你父亲回来了,他······”桑殿元说不下去。

“啊······”桑守善明白过来,顾不及腿伤,瘸着跑出门。

桑殿元看着跑去的桑守善,将心横困下来:“联庄会留下年弱步勇把手圩寨,集中全部庄勇骑马出击,趁夜猛袭穷捻子,出其不意先吃掉占陈桥和占十八里的这一股合捻,然后依局势变化,再定夺是战是守之策!”说过,又补充,“先扶鸾卜一棵,看看能否将苏天福生擒或阵斩!”

姚老童生脑子里哪根筋搭上了,嘴唇、鼻子和眼睛都发起紫色,说话又没了慢性子:“老朽当与大军将士共争先,刀必见血,马必流汗,人必带伤,永绝地方之患!”

“听听,都听听啊!老先生立誓与穷捻子拼死一战,咱等在座的还有何惧怕乎?”桑殿元顺着姚老童生这杆旗杆往上爬,“老先生说得甚好,‘刀必见血,马必流汗,人必带伤,永绝地方之患’!这里本会长再加一句,今夜出袭,倘有畏怯者斩无赦!本会长誓用穷捻子鲜血洗此宝剑!真要万一不胜,本会长亦此剑自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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