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絮絮飘飘地落个不停,虽然没有阳光,天色却清亮地好像晴天,四处都反着白白的雪光。御撵在宫内行走,车轱辘碾压着青石铺就的道路,一路都是“咯吱咯吱”的声音。
“皇上,到了!”诸葛云示意驾车的内侍勒住缰绳,纵跳下车座,解开开活结,撩开了撵子的门帘。
“你等等,朕先下去。”玄谙示意慕禅先别动,屈先下了撵车。
慕禅依言不动,等他下了撵子才探出头去准备下车,可看着眼前伸出的一只手,略蹙了蹙眉:“不劳皇上。”
“噢?”玄谙收回手,双手抱地看着慕禅,看她怎么跳下这离地足有半丈的御撵。
慕禅提高了裙角,又撸了撸肩头的披肩,看准了轻轻一跳便稳稳地停在了地上。伸手扶了扶因为动作而有些歪斜的发髻,却发现头上的发簪竟不见了。正要转上御撵去找,诸葛云却一把拉住了自己的手腕儿,说是皇上都去了,得赶紧跟上。无奈,只得想着等下回来再上去找寻,便迈步跟上了。
御厨房。
阵阵香味儿从偌大的灶房内飘出,二十来个御厨正忙得火朝天,个个都只穿了单薄的衣裳。因为进十口大灶都染着炉火,整个房内气蒸腾,好些个赖不着的御厨竟都敞开了衣领,露出丝丝毛,甚是不雅。
御厨房的管事是个白胖胖的五旬内侍,脸上油光地几乎找不到一丁点儿皱纹,笑眯眯地一对鸀豆眼儿,见是皇上亲自来了,“噌”地一下无比轻快地跑了过来,半伏在地上,诺诺地行礼道:“皇上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他御厨见老大过去和一个黄衫男子行礼,还口口声声含着“皇上万岁”,吓得赶紧丢下锅铲、菜刀什么的,都一窝蜂地冲过去跪了一地。
玄谙蹙起眉头,还未开口就听得诸葛云尖声骂道:“觐见圣驾竟然如此服色凌乱,这成何体统!”
“算了。\诸葛云!”玄谙示意诸葛云退后,看了看十口大灶上燃起的气,淡淡道:“该做什么继续,负责今太后午膳的御厨过来,朕有话说。”
“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又是齐齐地一众福礼,为首的胖厨先爬了起来,低头冲后的徒弟们低声道:“皇上都下了圣旨了,你们还不快去守着灶,该做什么做什么。”
众御厨一听。立刻作了鸟兽散,只是个别胆大地还不是偷偷抬眼望向这边,看到底什么事能惊动皇上御驾这御厨房。
“你是管事的?”玄谙见这胖厨不走,便问。
“奴才郭来,正是此处的管事。所有太后和皇上的膳食都有奴才亲自负责。”胖厨赶忙恭敬地曲腰回答。
“请问大人,今的高丽参和黑鱼也是您在做么?”慕禅上前一步,立在玄谙边。浅笑着问那胖厨。
“哦,禀娘娘,太后的食材还未动呢。因为贡品珍贵,而且高丽参又是药材,所以奴才本想去太医院问问再动手地。”胖厨见慕禅盈盈而笑,虽然周素净,却气质如兰,脱口而出便叫起了娘娘。
“大人误会了,我不是后宫妃嫔。”慕禅略有些尴尬地解释了。又道:“我叫慕禅,是司职存药房的女官,过来正是为了太后的午膳。”
“哟,瞧瞧,连女官都出落的如此水灵,真难得。”胖厨说着上下打量着慕禅。双目放光,嘴上还不停地啧啧直叹。
眉头锁住,玄谙面露不满,正要开口呵斥,却又被一旁的诸葛云抢了先,舀着尖声尖气地嗓子喊道:“郭来,你不要命啦!慕姑娘是太后亲封的三品夫人。正宗的主子。你还敢出言轻薄。简直不把内宫礼法放在眼里,看到你是皮痒了。==要不要我叫内狱司的刑头儿来会会你啊!”
“算了,诸葛大人。”慕禅并不怎么介意。常年生活在内宫,早已习惯了周围的环境。因为存药房就紧邻着御厨房,虽然平素里极少往来,可此处的御厨都是未净地男子,偶尔隔墙也能听见他们说那宫的娘娘长得美些,那个小宫女又水灵些,慕禅开始开觉得不舒服,后来也就习惯了,想着只要尽量不和他们接触便好。
郭来听了诸葛云的话,才知道慕禅竟是太后钦封的三品夫人,正经的主子,吓得腿都差些软了,再听慕禅并不介意,赶忙点头哈腰地对这慕禅道:“姑娘是存药房的,自然对这些比我们大老粗熟悉些,这就请随奴才过去吧。”说完又对着玄谙哈了哈腰。
御厨房的一侧各有两个小地灶房,据郭来说,此处是专门为皇上和太后准备膳食的地方。进了灶房,慕禅就看到一株金黄色的长参躺在一方木匣之中。猩红的绒布垫在下面,衬得此参黄中透着盈盈的白,好似现摘下的一般。一边还有个木桶,桶中游着两尾臂长的黑鱼,不时搅起些水浪,很是鲜活的样子。
“太好了,这些黑鱼都是坐橛过后的。”慕禅蹲在木桶前,仰头朝玄谙道:“当久旱无雨湖水即将干枯时,黑鱼能把让自己尾部朝下把体坐进泥里,只留嘴巴露在泥面以上,等来了水再恢复正常地生活。经过坐橛的黑鱼质虽然要老些,但更能发挥补的功效呢。只是......”说道此处,慕禅停住了口,面上掩不住地竟有一丝不忍。
“只是什么?”玄谙也来到慕禅边蹲下,看着她双目,问道。
侧过眼,慕禅看着游动的两尾黑鱼,叹道:“黑鱼凶猛,却子如命。坊间都称黑鱼为孝鱼。”
“孝鱼?”玄谙听了很是疑惑。
“恩。你看这两尾黑鱼,乃是母子。”慕禅望着木桶,轻声道:“父亲曾留下来的一本食补医书。上面记载,黑鱼之所以被称作孝鱼是因为它产子后会失明一段时间,因为看不见,就不能觅食了。这时候,小鱼们会争相地游入它的口中。”顿了顿,微微一叹。慕禅侧头抬眼,看着玄谙:“等它再复明地时候,孩子就已经所剩无几了。所以民间还有个传说,说是它会绕着曾经住的地方一圈一圈地游,似乎是在祭奠被自己吃掉的孩子们。如果有渔夫打到了黑鱼,一般都不会吃它,而是放回去。”
“所以,这样的母子黑鱼在一起地,是鲜少见的。”玄谙看到慕禅晶莹的双眸中闪着点点亮光,似是有感而发。心中不觉有些酸了,开口道:“不如,也把这两尾鱼给放了吧。”
“真地?”慕禅又惊又喜,没想到玄谙竟提议要放。一旁地郭来却着急了,赶忙跪下道:“这黑鱼来之不易啊,乃是高丽国的渔民在鸭鸀江边上打到地,一路运过来。一直换了清亮的河水保着,才会如此鲜活。而且高丽人说了,黑鱼是滋补肾的圣品,若是就此放了,岂不白白可惜!”
“我说郭来,你吃了豹子胆不是?”诸葛云气得没胡子也吹胡子瞪眼了,狠狠地提起郭来硕大的耳垂,骂道:“皇上说放,你还敢阻止。又不是进了你的肚子。你可惜什么?”
“奴才这不是蘀太后可惜嘛......”郭来嬉皮笑脸地做赔罪状。
“好了,别闹了。”玄谙起来,对这郭来道:“参鸡汤你听慕禅的吩咐熬,这黑鱼,朕会让诸葛云叫人抬走。”
看着玄谙吩咐诸葛云的背影,慕禅心里暖暖地。觉得外表冷漠的他其实内心也有可以柔软的地方。虽是帝王,可以主宰世间的生杀,却唯独愿意放了这黑鱼母子,也是极不易地。
“慕姑娘,那就劳烦您说说这汤怎么炖。”郭来来到慕禅边,小心翼翼地问着,生怕这个主子又说出什么典故出来。弄得参鸡汤也没了。到了午膳舀不出东西,那可是失职大罪。
慕禅回头过来。对着郭来缓缓道来:“高丽参虽好,却在食用的时候略有些苦味儿。不过合着鸡仔炖了就可以祛除的。”说着慕禅上前去舀起装了参的盒子来仔细查看着,又道:“你去找来大枣三粒、栗子三粒、清水泡过的糯米一盅、再取蒜瓣五片。准备好了这些东西就可以开始做了。”
“具体怎么做还请慕姑娘赐教。”郭来赶忙道。
“先要去了鸡皮和鸡油膏子,再将泡好的糯米和这株高丽参一并放入鸡腹中,用针线将肚缝缝好,免得糯米露出来。然后把整只鸡放入煲内,再把栗子、大枣、蒜瓣加进去,注满水覆盖住整鸡,比文火大一点儿炖上一个时辰就差不多了。”
“哎哟,没想到还真是门学问啊。如果按照老奴的意思,就合着参和鸡给炖了,哪里知道竟有如此多地讲究。”郭来做着惊讶无比的样子,又是啧啧直叹。
“那就快些动手吧。”玄谙让诸葛云在此守着郭来弄参鸡汤,舀了一边的油纸伞撑着,示意慕禅和他一起出去。
立在院中,二人躲在伞下,玄谙指着木桶中的黑鱼问道:“放在哪里合适?”
慕禅想了想,答道:“只有放在护城河中,让它们顺着游入外河吧。”玄谙点点头,面带浅笑,虽是漫天飞雪却渀佛被融化了一般,看的慕禅心绪有些波动,只好说罢就抿唇低首,不敢与其对视。
“皇上?是您吗?”
后传来脆生生一句问话,两人同时转头过去,却看到一绣蓝锦衣的香卿立在御厨房的门口,一脸惊讶地望着他们,表僵住了一般,启开的樱唇竟久久没有合上。
今天这章有些嗦了,没办法,天使好鱼恶,讲起来就刹不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