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儿,你说官场上最重要的法则是什么?”
李冬雷没有回答女儿的问题,而是聊起了一个毫不相关的话题:“别说什么为人民服务,都是虚的。大方向上是没错,但为人民服务,起码也要保证自己能在官场上生存下去,升官才是硬道理,手上掌握的东西多了,为百姓做得事情也就越多。我问你的不是什么客套话,现在就我们父女两个,随便聊聊,不碍事的。”
李冬雷平淡道,等了半晌,没听到女儿回答,轻笑着反问了一句:“怎么,华亭政法委的副书记,在官场这么多年,连这个问题都回答不出来?如果是你丈夫郭制怒在,肯定能毫不犹豫的给我一个最正确的答案。”
“我在想。”
李晴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坐在沙发上,托着下巴,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才试探性道:“是问心无愧?”
摇头。
“是阿谀奉承?”
摇头。
“有自己的主见,不拘泥于条条框框?”
还是摇头。
李晴怒了,猛然在沙发上站起来,胸前一对巨大的原子弹也微微颤抖,忒霸气了,她哼了声,着自己的父亲,耍起了无赖,道:“爸,你告诉我!”
“是识时务。”
李冬雷微笑道,似乎写完了,停下笔,将笔放在一边,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面,着女儿,笑道:“有些调子,是很久以前就定下来的,到了我这个位置,逆势而为也不是没有机会,但成功了又如何?还是不讨喜,那些排名,排来排去都是一个样,晴儿,做官求问心无愧,但做高官,只会为老百姓做事是不行的,必须要有相应的视野。你没到这个位置,也不懂其中的玄机,但我告诉你,有时候退一步,并不等于懦弱,有进无退的那是卒子,太傲气了有什么好?复兴那孩子就在华亭吃了一个大亏,所以啊,退一步,也是需要魄力和智慧的。”
李冬雷语气顿了一下,笑了笑,继续道:“我这么做有还人情的意思,但也不是没考虑到你们,盛极必衰啊,我一个人登峰造极,还不如全家中庸进步,起码不惹眼。真想逆大势,从长远来,对我们没有好处的。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调令也快要下来了,华亭没发展,去吴越吧。那边的省政法委书记在金陵发生的事情上面出了些问题,后面正在运作,便宜你了。你戴叔叔跟我是老朋友,他会多多照顾你的。”
“老爸你做了这么大的牺牲,只是换了我一个副省级的职位?”
李晴苦笑道,有些无奈。
“这只是个开始而已,政治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以后绝对不可能限制在副省级这个位置上面,就连我的好女婿也是如此,我这么做,似是在妥协,其实是争取了最少一代人的时间,我要是不放弃的话,哪里还有你们的发展空间?想继续发展,估计要到了孙子辈了,那就直接把你们给耽误了。哈哈,官场是个很有趣的地方,风水轮流转,这东西,不好说的。”
李冬雷爽朗笑道,他在家中,甚至在市委大楼,平日里都是一副和善的模样,没半点架子,更没有上位者的所谓气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却让市民挂念的好书记,平易近人,几乎在他身上做到了极致。
李晴张了张嘴,一脸的不甘,似乎恼怒到极点,毫无人妻人母形象的在书房里面尖叫了几声,又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李冬雷笑着摆摆手道:“行了,事情已经定下来,说什么也没用。丫头,你可得好好努力,制怒这两年在北方干得不错,表现是有目共睹的,你倒好,原本有机会调过去,结果为了死党把老公都抛弃了,这像什么话,我都替制怒有怨气。先去吴越打磨一下吧,有机会,把你们夫妻二人弄一起去。”
李晴冷哼了声。
李冬雷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水,微笑道:“你也别恼我,我这么做,是有还当年人情的成分,这没什么好说的。可复兴那孩子不错,这是真话,我为老不尊的说一句,要不是你们之间年龄相差太大,就算是你结了婚,我都忍不住想把你们撮合在一起,别瞪眼,好吧,当我没说过。我这么做,无疑是帮了他一个大忙的,不过现在我们也没必要说,以后等他爬到了一定高度,自然会知道,这份情,他也会记住,我跟一些对手下了一辈子的棋,同时也给老百姓做了不少好事,我无愧,也无惧谁,从前没输过,这次就更不会输了。
复兴现在就在金陵的医院里,没准你走马上任的时候,他还没出院,你可以去他,毕竟是做姐姐的。就算现在去也行,这个孩子,除了傲气了点,其他还不错。值得扶一把。”
李晴哼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满,吞吞吐吐道:“可是这也太冒险了。”
李冬雷伸出手,指了指墙上的那半幅下联,然后也不多说,直接挥挥手,把女儿赶了出去。
李晴临走时深深了那半幅对联一眼,走出书房,若有所思。
书房内,李冬雷的书桌前,那一副墨宝,墨迹已干。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一首完整的定风波。
从序词到正文,皆是楷体,一笔一划,大气峥嵘。
只不过最上方的标题,定风波的定字,却被李晴刚刚闯进来的时候,李冬雷抖落的那一枚墨汁给悄然晕开。
李冬雷靠在椅子上,沉默了一会,拿起自己的这幅字,不言不语,轻轻将它撕碎,将碎纸片轻轻放进旁边的垃圾篓里面。
“定风波?怕是风波刚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