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成为吸血鬼吗?”她问。
维克多摇了摇头,把温热的脑袋抵在她冰凉的额头上,阖上灰色的眼睛,他轻轻的说道:“对不起,我太自私了,我不想活在永生的黑暗之中。”
她冰凉柔软的手抚上他温热的面庞,脑海深处闪现过一个曾经依偎在她怀中的绯红色身影,她喃喃的说道:“没关系的。”
能活在光明之中,谁又想活在永生的黑暗里,她不怪他,毕竟,她同样不属于这个世界。
……
“你是小克劳迪娅的男朋友?”桀骜不驯的大侦探一把抓起了小碟子里的姜汁饼干,一个个给塞入嘴中,又因为太甜腻而灌下一杯杯红茶,他灰色的眼珠转了转,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年轻人和少女牵在一起的手。
“挺诧异的,不是吗?”一侧的华生医生耸了耸肩,同样拿起了一块姜汁饼干咬了一口,他皱了皱眉头,对夏洛克的语气露出无奈的表情,有一个不善人际交往桀骜不驯的朋友,还真是让人为难,总怕来者不善,想一巴掌打死自己的朋友,不是吗?
“唔,这饼干味道不错,替我谢谢路易。”夏洛克因甜食给自己味蕾带来美妙的滋味而露出了微笑,他一手捏着姜汁饼干,一边兴致勃勃的说道:“你……哦,我记得你叫弗兰肯斯坦,维克多,你是大学的生物学博士,詹姆斯·莫里亚蒂不知道你认不认识,我当年还上过他的课呢。”
维克多笑了笑,让少女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自己则站在沙发的身侧,他的眉头皱了皱,试图回忆,偶然想起伊戈尔某日说学校有个教授好像因为犯罪而自杀了,那位教授好像就叫莫里亚蒂,还真是巧合得很啊。
“不认识,但是听助手说过这位教授。”维克多礼貌的回答道。
夏洛克又给自己灌下一杯红茶,他灰色的眸子因为谈起了自己的老对手而亮得惊人,他叹道:“没错,他真的是我毕生难逢的对手,死了还真有点儿可惜。”毕竟日子是多么的无聊,不来点案子来做调味剂,岂不是无聊死了。
“福尔摩斯先生,我真的差点被你的意外给吓出了一身冷汗。”一直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的少女突然出声道,她碧绿色的眸子浮现了笑意,星星点点,好似星辰般潋滟迷人。
夏洛克拍了拍手,华生医生这时递过来一方干净的手帕,夏洛克动作熟稔的接过擦起手上的饼干屑和黏腻感来,他好似漫不经心的说:“你们吸血鬼也会有这种情绪的吗?”这话一脱口而出,他好像才意识到不对劲,露出一抹笑意遮拦这份尴尬。
“哎,不好意思就把这众所周知的秘密给说了出来,小克劳迪娅你别介意。”他眉毛高高扬起,嘴角上扬的弧度夸张,只有灰色的眼睛,睿智从容,好似一切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少女支起了一只白皙柔嫩的手撑在自己的下颔上,状似无奈的抱怨道:“夏洛克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哦,吸血鬼啊。”华生医生的脑电波频道好像还没转过来,等他啜了一口红茶还反应过来,连忙咽下口中滚烫的红茶,惊讶的喊道:“哎,克劳迪娅你是吸血鬼啊,那我可以把你写进我的冒险专栏里面去吗?”
某女:贝克街住的都不是常人,脑回路和一般人都不一样。
别了邻居之后,她把维克多送回他的小公寓,两人在门口耳鬓厮磨了一会儿,直到公寓内的
Monster听到动静,忍不住把门打开了。
一开门便见得柔情似水,暧昧横生的一幕。
Monster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自己稀少的头发,抱歉道:“doctor不好意思,你们继续,继续。”
少女忍俊不禁,直接把维克多拉进公寓,口吻亲昵的问Monster,“你最近有在看什么书吗?”
Monster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扬了扬自己手中的杂志书刊,说道:“最近在读华生医生的冒险专栏,写得很有意思,有机会真想见见福尔摩斯先生,他真的很令人敬佩。”
“是的,他本人挺有意思的。”维克多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幕,这位福尔摩斯先生看起来严肃,看起来睿智从容,可却是喜欢逗弄人,喜欢恶作剧,还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少女坐在一旁静静的聆听两人你来我往的交谈,有时候觉得,亲情和陪伴可能是世上最令人觉得温馨的事儿,细水长流的生活,有时候未必不是幸福的日子。
*
时光有时很长,有时又很短。
她坐在床边,冰凉光滑的指尖摸着维克多苍老鹤发鸡皮的面颊,五十八年的陪伴,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她的脑海中响起了道林的话语——
你难道还没有明白永生最邪恶的秘密吗?
所有人都会老,会死,除了你。
所有人灰飞烟灭,除了你。
任何你的孩子都变成鹤发鸡皮的老人,在你的眼前消亡。
任何你的爱人衰老、萎缩变成弯腰驼背、发落齿摇的老人。
然而你,只有你,从来不会老,不会疲倦,不会消失,孤独的。
“维克多,”她轻轻的说道。
“嗯?”垂垂老矣的维克多艰难的抬起他鹤发鸡皮的老手,当他不在滚烫,变得微凉的指尖,不在平滑变得粗糙的指尖触碰上少女一如往昔光滑,一如往昔水灵灵的皮肤时候,忍不住露出了一抹浅笑,他笑了笑,艰难的从喉咙处吐出嘶哑的话语。
“对不起,”他说。
对不起,没能陪伴你永生。
对不起,我太自私了。
对不起,让你伤心了。
她蹭了蹭他干枯苍老的手心,语气哽咽的说道:“没关系。”
“是吗?”维克多灰色的,浑浊的,苍老不堪的眸子突然的亮了亮,他好似透过容颜依旧的少女看到了往事,又瞧见了在那一个雪夜,一个从阴影处冲出来,用着慌张的语气小心翼翼的扯着他衣角的少女,听见她哽咽的说“先生,我和我的父亲走丢了,你可以帮帮我吗?”
他记得,那时候的她脸色很苍白,可两颊依旧饱满得像是李子一样,她看起来很迷人,光彩夺目,金黄色的头发和装饰品使她看起来魅力无穷,弯弯的睫毛和明亮清澈的碧绿色眸子,以及水润饱满的唇瓣,这些使她看起来精致得像是一个芭比娃娃。
“知道吗?”他张了张干裂的嘴唇,艰涩的说道:“我这一生最不后悔的事情,就是在那个雪夜心软得一塌糊涂的把你给带回家。”
他好似在这一瞬间年轻了五十八岁,又回到了二十二岁的时候,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博士,那个只为了科学实验动容的科学怪人,那个不动感情为何物冷漠自私的年轻人,此刻他灰色的眸子亮得惊人,微热的手却在下一个瞬间无力的垂落下来,浑浊的眼珠渐渐的失去了最后的光辉。
“维克多,不,不——”她发出一声悲痛的哀嚎,有血泪从眼角缓缓流下,晨曦的一抹阳光从窗外打入,少女被阳光映照到的肌肤一点点的被灼烧,可她却毫无知觉的握着维克多失去了生机的老手。
Monster在这时候冲了进来,他动作迅速的抱起了少女,把他一路抱入地下室,放入棺木之中。
“克劳迪娅,听着,你听着,doctor他走了,你不能因为这样就自甘堕落的死去,你知道吗?”Monster把她塞入棺木之中,少女的贝齿死死的咬着娇嫩的下唇瓣,有血泪从她的眼角处滑落。
……
“小克劳迪娅,好久不见。”道林的模样依旧是俊美无双,他灰色的眸子因为见到她而涌上一抹暖色,他轻轻的,有些僵硬的扯了扯嘴角,问道:“维克多呢,他怎么样了?”
少女并不看向他,而是望向一片灰黑的河面,暖风拂来,可她却没察觉到半分暖意,她用平淡无波的声音说道:“他在上个星期的时候去世了。”她轻轻地眨了眨碧绿色的眸子,面上的表情很平淡,平淡得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
道林的嘴角轻轻的扬了扬,他灰色的眸子闪过一抹讶异的神色,他说:“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了。”顿了顿,他语露遗憾的问,“那你准备怎么办呢,回去还是留在这里?”回巴黎,回美国,还是……留在这里?
“道林,你活了这么长,有遇到过想留住的人吗?”她轻声问道,声音被暖风吹得有些飘渺遥远。
道林笑了笑,灰色的眸子中一片冰冷,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人,在一瞬间又拥有一片暖意,他用愉悦的声音轻声道:“有呀,但是那也没什么用,最后能陪伴我的,只有孤独。”
“是吗?”她这时候才转过身来,用不再清澈的碧绿色眸子,深深的凝视着他,开口问:“那你有后悔过吗?”
“后悔?”道林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扭过头,不再看着少女,而是眺望平静昏暗的水面,漫不经心的说道:“从我对画像许下愿望的那一天起,我就迷失了我自己。”当我发现了的那一天,我已变成了美丽而麻木,完美的、不变的,自己的画像。
“那你呢,你后悔和维克多在一起吗?”他问,好奇的神色闪过他灰色的眸子。
她碧绿色的眸子浮现了一丝暖意,好似透过他,又瞧见了当年的一幕幕过往。
脑海深处,回荡起似曾相识的低音,那人在轻声念叨:
夏日蓝色的夜晚,我将踏上小径,
拨开尖尖麦芒,穿越青青草地:
梦想者,我从脚底感受到阵阵清新。
我的头顶凉风习习。
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
无尽的爱却永入我的灵魂,
我将远去,到很远的地方,
就像波西米亚人,
顺从自然——快乐得如同身边有位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