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岛监狱里,能够给囚犯活动的地方不多。卧室,走廊,再加一个连接着在众栋房子的餐厅。
他们能够活动的地方也就仅此而已。
娱乐设施近乎没有,但是在物质上已经给他们予以最好。练岛对于这些囚犯而言,可言是最完美的监狱,他们如入狱前那般享受着生活,在旁人看来,这样的生活堪称惬意。
可这也只是旁人看来。
在这群囚犯眼中,哪怕再优渥的条件,也不能阻挡他们想要就此逃离的心。
“樱樱,他在追求你?”
和韫站在走廊间,他抱臂冷睨不远处的亚尔维斯,口吻肯定,宋渺朝他笑了下,“是的。”
他意味不明地垂了垂眼睫,“樱樱——”还没丢出下一句告诫的话。
宋渺就以那张被囚犯们称为如幼兽,似楚楚可怜兔子般的容颜悄声温柔说,“我知道的,你不用说啦。”
只在兄长面前袒露一点点小心思,她走近他,轻松地弯眼微微笑起来说,“我觉得很好玩。”
好玩什么?他不解一瞬,就看到她的目光清清淡淡地落在不远处的翠眼男人上,有点好奇又有点顽皮般,她回过,但笑不语。
没有料想会说出这句话,和韫不知如何回答她,只能皱眉支吾:“好玩?”
宋渺点头,她说:“对我来说,在这个岛上待的时间也不多了,所以这段时间我想轻松一点,好好玩一下。”
她最终还是将这话说出,不然按照和韫的格,恐怕看到她与哪位囚犯走得近些,就要cāo)起刀咔咔剁人,为今之计只能是她装作好玩有趣,想要试试看被人追求的滋味,才能够进行接下来的主线任务。
和韫愣了下,他好久才失笑,点头应:“可以,你轻松玩。玩够了我们也就回家了。”
他是个宽容大方的兄长,虽说心中依旧有忐忑,可是看到妹妹那样渴求好奇的目光,他又觉心中塌软,这样好奇的妹妹实在惹人怜。他想,她大抵是好奇这里的囚犯会以何种手段惑,又或许是女孩天生的小小虚荣心作祟……无论如何,她既然提出,他应下来便是。
这对她而言也会是段有趣的经历,出了这里,她也没有办法再经历这样的生活。
也许是离岛时间渐近,和韫也慢慢放下戒心。他漫不经心地想,她若是觉得好玩有趣,那就不拘着她便是了。
好哥哥的代言人便是和韫本人。
自宋渺挑明自己的想法,和韫便真的少再有在他人面前面无表冷视靠近她的囚犯的举动。
他果真在乎她的感受,说是撒手就温温柔柔地撒手,任由她在这个岛屿监狱上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但宋渺知道,他总在背后默默关注着她,忧她摔跤,所以常跟在后,只待她摔倒了,便抱起哄哄。
……
亚尔维斯靠在门边,他朝在铁门一侧的宋渺微笑,翡翠色的眼瞳里带了点柔软神色,“小樱花,今天的空投结束了对么?”
“对。”
宋渺与董野,乃至袁崧忙活了半个下午,将今天的空投搞定。
空投量总是较多,宋渺难免想,这个岛上若是只剩下袁崧一个守塔人,那么这样的空投数量,他一个人负担得来吗?
可这不是她该cāo)心的,宋渺不过问这些。
亚尔维斯说:“今天空投来了什么?”
他问如家常话,多含笑的眼里,淡淡的柔软惬意,他在她面前保持的状态总与和其他人时不同。
这或许正是他想让她看到的,宋渺对上他的眼,她开了铁门,他顺势不再倚靠,修长俊美的段,素白绅士的手搭在她的肩头。
“有沙子。”
他轻飘飘地给她抚去。雪松气味绕在她鼻尖一瞬,又很快消散。
宋渺道谢,她往袁崧的卧室走去,亏得这个监狱的守则,囚犯不能伤害狱警,她在这里生活了数月后终于能够如鱼得水自在地行走在各栋楼间。
袁崧、亚尔维斯以及和韫住的这一栋楼,是她最经常走动的楼。
亚尔维斯明白她的目的地,所以不跟上去,他在她后,注视她走到袁崧的卧室门口。
轻轻喊了一声,“他现在应该是在灯塔。”
“我知道,袁崧让我给他拿点东西。”
宋渺拿着袁崧的钥匙,开了他的卧室门。
她在前几个小时,与董野袁崧一同处理过空投的事物,袁崧在灯塔上与董野交流些讯息时,突然唤她让她帮忙拿一些东西。
她依言做了,却知道他刻意指使开她,恐怕是有什么事要与董野私下说。
宋渺装作不知道,一副纯真懵懂的样子,乖乖替他来拿外。这种大晴天时还带点燥的秋天,他能想出要外御寒的借口,也是真的让人服气。
这厢宋渺与亚尔维斯在楼道走廊间相遇,那边的灯塔上,两位男人沉默对视,终于,董野开口。
“你觉得和樱与陈韫有什么关系?”他眼神定定看着面前的袁崧,语气有些困惑,“他们在档案上没有任何关系。”
“我说的不是这个。”
袁崧苦恼地皱了皱眉,“她和他走得太近了些。”
哪怕陈韫并非岛上绝大多数丧尽天良,杀人越货的囚犯,他仅仅是因为某项科研项目被亲手损毁而进岛。但是这个岛上的每一位囚犯,都不是好人。
袁崧作为曾经当过狱警,又做过囚犯的人,怕是最有发言权。
他不知内心为何盈升一种愧疚,迷茫的绪。
“我想的是,小樱花要是被陈韫哄得做了傻事……”
那么面临她的,恐怕也是牢狱之灾,最好的结果也是未能做出如那囚犯想要做的,可是她的前途依旧堪忧。
这个岛屿上的哪一个囚犯没有这个意思?在最初他隐藏份当自己是囚犯时,也曾刻意对宋渺流露出这样的意思,避免因为目的不一样而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而后来份揭晓,他便不再这样做。
袁崧从一开始,有提点宋渺照顾宋渺的意思,他装坏吓唬她,有时候又教她一些岛上的事物,难免不是为了让这个唯一的女狱警能够在岛上安稳待过一年。
所以,他现在的愧疚,乃至茫然,大抵是因为自己没能将陈韫勾搭她的动作拦下,以至于现在,所有人都能清楚看出,她与陈韫关系匪浅。
档案上,陈韫与宋渺没有任何关系,袁崧在董野这里确认过,也自己看过档案,便不再多想会否他们之间有其他关系。
当初所说的“兄妹”关系,实则是正确答案,但是他想了想又抛之脑后,因为实在荒谬,看陈韫与宋渺展露在外的态,一点也不像是。
和韫若是听到,怕是会沾沾自喜自己的演技绝佳。
董野看到袁崧面上的难忍愧疚,他心间沉沉一突,联想到她说的,想要留在岛上当守塔人的话。
现任守塔人蒙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点什么,一瞬间狰狞了面色。
然后低声骂了一句娘。
“怎么了?”
袁崧话说出口,就看到他这样激烈绪,不免惊讶。
董野面无表,倒是一句没说她当初问他的话,只摇头道:“你担心她会像那群囚犯想的那样,做点对他们有利,对和樱不利的事?”
英俊男人说话间,因为格本就粗蛮暴躁,所以声音沉沉,也压得沙哑,如石头结实,掷地有声,“那你就在这段时间看着点她。”他也会看着点,避免出事。
袁崧将满心复杂绪压住,他揉了揉眉心,苦笑一声,“你倒是告诉我,我有什么权利让她不为那些本就人精样的囚犯动心?他们为了达到目的,本就不择手段。”
虽然他也万分奇怪,为什么陈韫明明没做些什么,却足以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比起与其他人亲昵千万倍。
难不成,是一见钟么?
袁崧心中又腾升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他将这个感觉抛之脑后,便听到董野又道。
“当初就不该让个女孩上岛——”
董野听了他对他说的一番话,最后竟然也像袁崧那样苦恼地皱眉来。
“……”
两个男人都沉默下来。
他们对于宋渺的在意,无非是看到一个年轻的,史浅薄的女孩进入这个群狼环抱的岛屿监狱而产生的担忧。两人都不是狠心的人,她格柔软,人又长得甜美,很是让人觉得小巧惹人怜。董野在这段时间里常与宋渺交往,自然明白她那兔子般外表下柔柔软软又饱含善意的格,他烦躁地在桌下摸了一瓶酒,敲在桌上,咬着瓶盖开起来,猛喝一口。
袁崧看他喝酒,讶然:“你不是不喜欢喝酒吗?”
“这是今天空投留下的酒?你还拿了一箱放着自己喝?”
袁崧想着自己口袋里私藏的烟,又看看他拿的酒,这一刻觉得两人不愧是好友,在酒烟方面还是很有默契。
董野愣了下,他口中酒液尚未吞咽,这一刻听到他的话,却觉得晶莹般,脑门隐隐的发痛,好像下巴颏因天气潮湿时的疼痛般,些微的,并不剧烈,却难以忽视。
他放下酒瓶,最后低头揉了揉鼻子,“突然就有点想喝了。”
董野低头觑向地上的瓶盖,不出意外想起来,那一轮明月下,他借着一点点酒意,没饶过年轻女孩的卖乖恳求,给她开酒瓶时的动作。
那一枚瓶盖他还没扫掉,毕竟是粗犷的男人,能够打扫好房间就已经了不得了。
董野没看袁崧,他径自望向阳台。明亮光下,那一枚瓶盖掉在灰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