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稍稍离开那棵拴马树一些距离,可也并没有立即前行,而是停顿了一会儿,等着对方“赶上来”。
时间差不多了。
何胜文开始重新上路,可也没有行色匆匆。他想象着、模仿着对方那躲躲藏藏、瞻前顾后的样子,缓慢行进。同时他还一边留意脚下不要踩到乱石和断枝,以免发现声响,一边侧耳倾听着周围的动静,心里却不停地期盼着对方能够不小心发出什么声响才好。
什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算了吧,那都是没事儿的时候用来扯闲篇子的,现在不是有要紧的事儿嘛……顾不了那么多了!
就这样亦步亦趋地前行了三个时辰左右。何胜文估算了一下,自己差不多已经行走了十来里,应该是进入了横山里。看看浓稠的夜色,也差不多是寅初时分。此时天色最为漆黑,正是所谓黎明前的黑暗。
他有意识地向较高的地方移动,天亮时也好尽量扩大自己的视野。
这个时候也是一个人睡意最为浓烈的时刻,连日的奔波也使何胜文浑身僵硬脚步沉涩。他本想找个隐秘一些的地方,闭上眼睛稍微迷糊一会儿。开始还只是一个想法,可随着这个意识在大脑的出现,一阵接一阵如山的倦意就不可遏止地、连绵不绝地汹涌袭来。
“这可不行,这可不行,”何胜文一面提醒着自己,一面却实在抵挡不住汹涌而来的倦意,终于还是蜷缩起身子,在一处隐秘的草丛中闭上了眼睛,“不行也得行了,反正这会儿不行……待会儿……就更不行了,”
山里本来寒意就重,况且还是在这黎明时分,况且他又是一夜未曾进食,因此,迷糊了没有两刻钟,在一阵又一阵的寒噤刺激下,何胜文又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睛之后的何胜文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头部尽量压低,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仿佛是集中了全身的力气,拼命地连打了四五个喷嚏。
这几个喷嚏是如此的酣畅淋漓,似乎全身所有的疲惫和寒意,都随着从口鼻中喷溅而出的鼻涕和唾沫星子一股脑地倾泻出去。之后他又抬起头打量了一番四周,侧起耳朵倾听一下周围……还好,没有任何异常。
何胜文并没有立即起身。他伸手按了按胸前,不错,还在。
其实他能够感觉到,那个物事一直就在他怀里揣着,可是当手触摸上去的时候,他还是感到很是惬意。
他伸手入怀,笑眯眯地将那件物事掏了出来。
因为他的身体能够散发出的热量实在有限,因此那张大饼也只是刚刚出怀时有着些许温热。可在此时此刻,似乎方圆几十里的整个横山都在虎视眈眈地等待着贪婪地汲取这一点点儿热量。
因此,大饼尚未入口,就已经变成了冷如冰硬似铁的一坨。
可何胜文却浑不在意。因为他的牙齿更加坚硬,腹中也更加期待这一坨物事的加入。
他用坚硬的牙齿咬了一口大饼,然后慢慢地咀嚼。腰后盛水的皮囊也摘到手中,几乎夹杂着冰碴的凉水入口并随之而下,却仿佛琼浆玉液纳入腹中。
经过一整夜的“相伴”,何胜文似乎对那两人已经非常熟悉。而此时的他有着一种奇怪的自信,认定那两个人就在附近的某个地方,等待着自己吃饱喝足之后前去缉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