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过后,二人间的关系似乎陷入了一个怪圈。他倒并未因为那件事情苛责于她,甚至好像完全忘记了般。似乎,和平常是没有丝毫不同的。
因为锦年开始放假,而他在休养,所以二人相处的时间很多,长日里依旧会聊天,挨在一起看电影,散步,吃饭,甚至出院那天,他还带她去游乐园疯了一把以示庆祝。
只是实际上,偶尔,她不是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它实实在在的开始在她与他之间扎根,生长,将两人隔得有点遥远。虽然亲密无间,可总有层东西隔在那里,那是以前不曾有的。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她知道是因为什么。
锦年觉得,自己真是笨的愈发离谱,倘若那日能早一刻明白过来,或者不懂装懂乖乖闭嘴也是好的,总不至于弄成这样。
这一回,她倒没有再纠结于自己小小的少女心。而是对于他本身目前实实在在的状态,她开始有点担忧。
无论在做什么事情,他的表情总有一种莫名的忧愁和漫不经心,然而那只是表面的,他似乎在拼命压抑着某种更为激烈的情绪,不经意的抬眼间,眸底的激越就微微泄露出来。
他有心事。很糟糕的心事。
男人心烦意乱的时候,总有点精神寄托,可是他不抽烟,酒也喝得很少。
他只是沉默。
一日比一日的更加沉默。
锦年觉得,他再这样压抑下去,迟早得出事的。可是在她还没有想出什么好主意的时候,很不幸,就已经出了事。
那一晚,他因为公事外出,百无聊赖的她早早睡下,可是心里太不踏实,半夜却又迷迷糊糊的醒转。
古董落地钟的时针滑向罗马数字一,窝在床上的小东西烦躁的掀开被子坐起来,头发蓬乱的像个小狮子。百无聊赖的望向窗外,却意外看见几颗坠落的流星。
嘴巴张成一个夸张的大小,她蹦跶蹦跶的从床上奔下来,光着脚丫冲到阳台上,室内外温差太大,锦年冻的直哆嗦,却还是咬着牙盯着漫天星光璀璨,时不时的,成群结队的流星坠落,竟是下起了流星雨。
她闭上眼睛,飞快的许了个愿。还想再许,突然又想起几年前在北欧旅行时听一个老婆婆说过的话,对着流星许愿呢,太多的话就不灵了,神灵会生气。最多不能超过三个。
其实还有好多心愿没有许呢。锦年想着,有点沮丧,可是一咬牙,这么宝贵的机会,全部用在自己身上太自私了。
趁着流星雨还没结束,强忍着继续观看的冲动,她跑回房间,拿起电话,
“叔叔,快点许个愿,我帮你告诉主神,不然就来不及了,你看外面,在下流星——”接通的那刻,她克制不住地欣喜。
“hello?”娇娇软软的女声里夹着轻微的喘息和调笑声,还有嘈杂喧嚣的背景,“谁?找安少么?啊,别闹——”
锦年呆住。
半晌之后,手一抖,听筒在手里滑落。
精致的金属话筒落在地毯上,连半点声响都没有发出,只静静地躺在地上。其实电话已经断了。但是锦年却迟迟不敢再拾起。盯着那个话筒,生怕其中再传出那种可怕的话。
恐惧?恶心?担忧?惶恐?
总之很糟。比那天晚上听他提起那个白裙子女孩儿时还要糟。
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难过的想要掉眼泪。
一直期盼着,努力长大,想着自己成年了就可以接近他的世界,可是从未想过,时间的脚步从来就公平的近乎残忍,她在长大,他又何尝不是。
如今她快要年满十八,但他……却已近乎而立。
她终于长大,而他的世界却也不断变大,升高,早已不再像原先那般狭小,简单。而是驻进了更多人,许多事。都是她所不能理解的人事。
他心里闷,又哪里需要她忙活着出谋划策。像他那样的人,若是想要找乐子,怕是数不清的人前赴后继。
在黑暗里坐了很久,她默默地下床,跑到隔壁的书房里,又从自己的书包里翻出手机。
“calvin叔叔,是我。这边在下流星雨,你有没有什么愿望要我帮忙带一下啊?”
粗略算下时间,爱丁堡现在应该是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