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狄罗眼里的浓光暗淡下去,代之以深度惊恐,连达蒙这个“上帝”也没有想到,那个正向这里走来的人,竟然是罗斯塔曼·迈思琳,英国苦寻两年未果的唯一火种,亲自录制死讯影像的罗斯塔曼·迈思琳!
那硬朗的脸部轮廓与克狄罗十分相似,穿着还是那身熨烫整齐的西装,左胸前的口袋里依然别着那朵象征着哀悼之意的白菊,另一侧胸膛则是空洞洞的,可以穿过空洞看到后面的草丛,那是被深渊之力贯穿的缺口——除了那缺口,眼前的男人与达蒙在会议室中所见一模一样,不会有错,刚才被暴打的指路机器人,现在就是国王亲兄!
克狄罗愣在原地,这位坚持了三十一年无神论的国王,现在仿佛等待地狱审判般惊恐。罗斯塔曼渐渐走近,脸上的微笑消失了,达蒙注意到,杰莉斯特女王的表情仍然没有变化——他第一次怀疑,这个女王不是折叠世界中的人,否则不可能面对这样的诡异还保持镇定。
罗斯塔曼已经走到克狄罗的面前,两人相距不过一米,达蒙的视野恰好处于这兄弟俩的中线——从这个角度看去,荒原中央仿佛凭空立起一面巨镜,左右两侧的天空都是同样的乌黑,草丛和森林也都相似,更重要的是,身高、年龄、长相都相仿的罗斯塔曼和克狄罗正在对视,场面极其诡异。
罗斯塔曼不说话,克狄罗说不出话,两人对视良久,极力想从对方的目光里得知原因——克狄罗极想知道这位死去的兄长为何出现在此处,他早已选择性地忽略了胸前缺口,也忘了这个人是他刚刚杀死的指路机器人。但是,罗斯塔曼的想法却没进入达蒙的脑海,就像达蒙无法得知女王心中所想一样,他也无法得知这位罗斯塔曼的想法。
达蒙推测出进入折叠世界以来最可怕的想法——罗斯塔曼·迈思琳,也不是折叠世界中的人?!
无风,罗斯塔曼率先打破沉默。
“克狄罗,我想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他胸前的电屑还未完全散去,闪着微光。
“你..你是..罗斯塔曼?”国王支支吾吾的,生怕自己说错一个字。
克狄罗本就是个狂傲不羁的国王,连国父都不放在眼里的他,却非常惧怕自己的哥哥——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敬畏,无法靠外力消除。
“我还活着。”罗斯塔曼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嘴角扬起一个邪魅的弧度,他笑了,但不是指路机器人的微笑,是冷笑,仿佛在嘲笑自己愚蠢的弟弟,全无回应影像中的儒雅。
这时候,克狄罗才发觉他胸前的缺口,那是自己在哥哥身上开出的。他说不出话,瞪大了眼睛指了指罗斯塔曼的胸膛,仿佛在问——这个?没事吗?你是人类还是机器人?
“克狄罗,你别忘了,我也是意志人,比你更强大的意志人。”
话音未落,那块缺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复合,缺口周围长出无数类似于机械骨骼的刺状物体,每一道都刺入缺口的另一端,电屑的呲呲声传荡开来,没几秒就完全填满了缺口,一道电光扫过,罗斯塔曼的胸膛已经完整无缺,甚至连西装都被复原。
达蒙看着这一切,已经推测出罗斯塔曼的生物形态——机械意志人。
达蒙曾经在2149年的时候看过一份旧报纸,那年他才23岁,还是个流浪汉,那份报纸是向一位“报纸收藏家”讨来的,报纸收藏家都喜欢收藏过去的报纸,因为那个收藏家搬家,所以将一份2124年的报纸送给了达蒙。
他清晰地记得那则新闻的内容和日期——2124年2月1日,世界首具机械意志人在日本诞生。
那时日本有专门的实验室供机械意志人开发,并在世界范围内招募志愿者,而实验内容是——将志愿者除大脑以外的身体结构全部杀死,并在科技皿中为其加装机械躯体,植入电子芯片,一旦成功,便可拥有机械硬度的身体,且无需进食,意志人瞳力也能得到指数级增长,但有超过99%的失败概率,而失败就等于彻底死亡。即使如此,那年还是有两千名意志人报名参加了实验,这种实验在《列国史书》中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机械复兴。
达蒙记得,报纸上并未报道因机械复兴死亡的志愿者人数,只以“世界首具机械意志人在日本诞生!”作为大标题刊登。他记得很清楚,不会有错,时间就是2124年2月1日,也就是折叠世界中的十八天前,世界上第一位机械意志人诞生了。
达蒙一边回忆一边推测,终于得出结论——现在,自己就在日本东京,而眼前的罗斯塔曼·迈思琳显然就是那“首位机械意志人”。
“现在,你还需要我的纯血基因吗?”罗斯塔曼说。
达蒙恨不得替克狄罗说出那个答案:“要,当然要!”罗斯塔曼还活着,这对于迈思琳家族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而且他现在还是一位机械意志人,日本方面根本奈何不了他,他有足够充分的理由为迈思琳家族提供基因,甚至夺取计划都不必继续执行了,只要罗斯塔曼肯随克狄罗夫妇回到英国,日本之行就安全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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