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荣(二)
又一日晚间,陈氏遣人唤穆清去说话。穆清一进屋,陈氏说是要同她说些体己话,便屏退了屋里所有的人,招手唤穆清与她同在床沿边坐了,执着手说了一些话,无非是为人妇该有的操守德。末了笑眯眯地将穆清端详了一番,随后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这样一副好容色,当真是不辜负了。”穆清听了只觉古怪,加之众人近日待她愈发的殷勤客气,尤其是顾黎,甚至带了几丝巴结的意味,这教她内心不禁又生出莫名的慌乱。
隔了两日,深夜更过后,随着穆清所住的厢房门上响起的轻轻的剥剥叩门声,她连日的疑惑忐忑尽皆有了解答。
更过后,小院里异常安静,许是天过闷热,连蝉都无力嘶鸣,只有个把夜虫偶尔叫个几声。这夜好容易顾黎未到万氏的房中,她努力撑持着,熬到更天后,万籁俱静时,小心翼翼地转到东厢房门口,一再四下张望,确定无人了,才轻扣了房门。
过了半饷,阿柳端着夜灯,隔门轻声问是谁,万氏又左右观望了一回,压低声音道:“是我,有要事相告,请阿柳姑娘速开门。”
阿柳将门打开半扇,万氏闪身就进了屋。穆清已然起身坐着,见她进来,便吩咐阿柳熄灭了灯,人在沉沉的黑暗中坐着。万氏也不客套,调匀了呼吸直接道:“你父亲,已决意将你送与杜淹,据说那杜淹待你亦不薄,会给你个滕妾的名分,尽快着明面儿过门。”
言罢,人皆不出声,黑暗中看不见别人的神色,只各自沉默着。阿柳还未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等着她们二人出声证实。穆清一时间忘记了惊怒,呆呆地想着,果应验了前几日的忐忑。万氏则等着穆清的反应。
过了良久,穆清倏地清醒过来,呼吸也急促了,“这话,确信吗?”
“你父亲亲口说了。”万氏确证道:“你母亲当时亦在场,已将此事细谋划过。似是杜淹的主意,不日就抬了聘礼来,赶在杜家那位二郎上门议亲前,便要送你出门。”
竟都安排好了,穆清冷哼一声,“这么说来,那杜淹是明知我与他侄之事了。”
“尽知。你父亲也因此事踌躇了一番。可杜淹说,杜家二郎离经叛道,前几年因弃官,并与高家娘和离之事触怒长辈,早被遣出宗族,纵是顶着个杜姓,也与杜陵杜家毫无关系,七娘聘与他,无异于聘与一普通杜姓人,无甚益处。且不说这一层利益关系,单说一个是叔,一个是侄,辈份上便压了他一头。”
穆清默不作声地咬着后槽牙,团团怒火抵着胸口在滚动,心口却一阵阵地透着凉意,就听阿柳颤着声问:“七娘,这可如何是好?”穆清只长长地从胸中呼出一口气,一时竟无法言语。
万氏“唉”了一声,向穆清的方向倾了倾身,“此事我已知无不言,如何打算在七娘你,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有何打算要快些才好。我先回了。”说着站起来要走,走到门口,又回头补了一句,“我原不该来这一遭,更不该多嘴泄密,如今这样偏帮着七娘,所为何事,七娘也该明白。”
穆清自那深沉的黑暗中发出一声叹息,幽然道:“七娘感激不尽,庶母所托万不敢相负。”大家都不再言语,门发出吱呀的声响,想是万氏已出了门,一会儿阿柳摸着黑过来,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在她身边静静坐着,时不时轻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