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穆清出门后,阿柳便在后厨制着她指名要的小点心,叶纳从未见过如此精细的江南小点,边打着下手边学着。也不知何时,贺遂兆闲闲地逛到后院,闻见后厨的香气,意念忽地一动,心底的某根弦被猛力地拨动了一下,不觉又忆起了多年前那个在饥寒威迫下,险些丧了性命的冬日。
他一时忘记了礼数,伸手推门进了后厨。
后厨内阿柳和叶纳抬头见他进来,皆笑迎上前,阿柳放下手中的东西,擦着手问:“这么快便回来了么?怎不见七娘?”
贺遂兆皱起眉头,疑惑地站立在门口,竟不知她此话是何意。
一息过后,阿柳顿醒悟过来,带着哭腔道:“七娘她,她支开我,独自去见二娘了……”
一句话未完,已是泣不成调。贺遂兆一步跨至她面前,按下她的肩膀,“阿柳姑娘,莫要慌乱,拣紧要的说,讲明白些。”
阿柳努力调稳气息,抽泣着说:“今日二娘邀了七娘相见,我原说要伴着她同去,可她,突然说想吃粔籹,非要我留在家中立时做了,又说有贺遂阿郎陪同,断不会有事的。我便信了,现想来,她不教我跟着,是怕累及于我,便要孤身赴险。”
“约在何处?”
“听说是薛校尉的点校场。”阿柳抬手以袖口擦了一把眼泪,一把抓住贺遂兆的衣袖,“都怨阿柳太疏忽了,贺遂阿郎,快想个法子接回七娘罢,她,她还怀着孩子。”
“如何不早说!”贺遂兆如同遭了钝器猛击,震得脑中嗡嗡直响。顾不得多说一个字,拔腿便往门外跑。才转过身。就见穆清袅袅地从外头走来,正穿过后院,走近了才看清,哪里是步态袅娜,分明是脸色煞白,脚下虚浮。
阿柳和叶纳顾不得手上沾着的油面,急急跑到她身边左右搀扶着。她神色恍惚地随着她们进得后厨,在桌边坐定,叶纳倒来一盏温水,递予她。她却轻推开。茫然地说:“给我一盏凉茶。”
叶纳依言换过凉茶,她端起茶盏,仰脖一口气倒灌下,抚了抚心口,缓过些神来,她将茶盏递还予叶纳,这才觉察了阿柳正低声啜泣,又见贺遂兆立在一旁。“哭甚么,我这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么。再哭可就丧气了。”
说过这一句,这一日直到晚间,她便未再开言,酉时庾立散值回宅。听叶纳和阿达将今日之事说了个大概,他自去询问穆清,她却执意不愿他知晓更多,一味推脱着不肯细说。
晚膳时分。任阿柳如何劝,她也无法吃进一口,问阿达。阿达因得了她的吩咐,也不好多言,只唉声叹气地摇头,私底下与阿柳道:“娘子今日受了惊吓,见了些糟烂事,恐好几日无法进食,且待她心绪平复些罢。”
及到晚间,穆清怕阿柳纠缠着问,便推说要在院中走动走动,不觉一人闲逛到宅子东南角的僻静处,原是马棚,棚下安置马匹车驾,堆放草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