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确非甚么为难的事。只消略劳动劳动口舌便也成了。”杜如晦懒懒地以手指顺着她的发丝,不以为意地说:“这些女子的活计,多招揽些女子来做也便得了。”
“我如何不曾想到这些。只是城中女子大多深居简出,怎会应了我这活计?即便有几个每日在街面行走劳作的,大多是人家的家仆,更无道理听由我差遣。”
“城中无,城外乡间自有许多。眼下田间春耕刚过,农妇们皆闲了下来,如今农家度日艰涩,稍许许些钱,她们自是极愿意另挣些贴补家用。”
一时计定,穆清放下心来,又拥着被衾,蜷在杜如晦身边听他闲话几句,眼皮子倒逐渐发沉了,掩口打了个哈欠,一歪身子便睡了。
不知是连日不曾好好睡过一个囫囵觉,还是昨晚那碗药的作用,这一晚穆清睡得香沉,亦无梦魇侵扰。直睡到次日自己转醒,帷幔仍好好的垂着,床榻四周的窗户俱敞亮着,千丝万缕的光线透过窗户上的厚实的芙蓉纱扬洒进来,仿若缠绕在空气中的缕缕金丝,又似是金色的琴弦。穆清伸出手权当那些光线作琴弦,不由随手隔空拨弄了几下,素手映衬着金光线,煞是好看。
也不知多久没有闲情逸致拨弄过琴弦,琴艺恐早已生疏。也不知怎的,忽然忆起儿时阿母亲自把扶着她的小手,教她拨弄琴弦的情状来,及到后来,她想教授英华琴技,英华却从不肯摆弄这些,她便悄悄的与自己说,待将来定要生养个女孩儿才好,要如阿母那样教她调琴弄弦。
这一个念头,提醒了她昨日医士所说的话,医士说得含蓄,她却明白,那话无非是说她此生子嗣艰难了。心头又是一阵酸楚抽痛,好端端的唉声叹气起来,然后她又不得不劝服自己,医家只言艰难,却并没说绝无可能,或许有一日蒙天垂怜呢,前事总归难料的。她坐起身,甩了甩头,似是要甩去脑中那些纠缠不清的伤痛。
阿柳推门进了屋,隔着帷幔见人影晃动,便知她已醒,上前钩挂起帷幔“这一晚倒是好睡,已是辰时三刻了呢,早起阿郎不教吵着你,只丢下话说待你醒了,如觉着精神头好些,便去校场寻二郎说话,他自会遣人助你。”
穆清点点头,顺手拿起阿柳替她备下的襦裙,望了望又放下“往军中去穿着裙装多有不便,仍是将我那套胡袍取来罢。”阿柳得了话,赶忙去取。待帮着她将胡袍革带革靴穿戴好了,乍一看神气竟是回复了不少,面上多少回过些气色来,阿柳不由心中暗自欢喜。
医士嘱过她静养,因此她不敢骑马,使阿达驱了马车送她往校场去。行了一段,远远的听到低沉悠远的金鼓声,及兵士的呼号之声此起彼伏相应。到了近前,才看清场上乱糟糟地扭打成一片,细看之下,皆是两人一队互搏。
“原以为兵士操练,必定是hua枪齐整,一方一方成阵势的,原是如此糟乱。”阿柳看着校场中的场面,忍不住说到。
穆清眺望了片刻,回头道:“各色器技营阵皆是杀人的勾当,岂是好看的?hua枪列阵,徒支虚架,只图人前美观,须知上了沙场便只有防身立功,杀敌救命才是要紧,那些个虚套操学了如何保命灭敌?现在看着杂乱无章,当真到了战场之上,这些兵将个个便如猛虎悍狼,焉有不胜的道理。这便是李家二郎练兵的高明之处。”
言毕身后马蹄声响起,伴着一声长笑“七娘谬赞了。这仍是多亏了克明的指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