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苏彧心里头却知道,这孩子同自己那已经不在人世的大哥,说像并不像。
战事后,父兄皆不在了。
这孩子打从落地睁开眼那一刻开始,就永远没有机会见他们一面。
尽管苏彧也没有见过兄长年幼的样子,甚至于母亲也鲜少在他们跟前提及兄长小时候的事,但他仍然知道,这孩子同他大哥的性子截然不同。
他小时习武,父亲就总说,大哥是他们几个里头根骨最佳,于武学上最有天赋的,说大哥人才刚刚齐桌腿高的时候,就已经连长枪也扛得动了,是个力气颇大的皮实孩子。
而他年幼的侄子,生下来身子骨就不好,吃了这许多年的药,近些时候才算好上一些,莫说扛动长枪,就是扎个马步还不稳当。
好在这孩子的胆子,却不小。
到底还是苏家的孩子,身上流着武将的血。
所以前些日子,这孩子便心心念念想着要来看赛舟大会。正巧叫苏彧给听见了,就说到时一并领着来就是。
至于这场比赛,不过就是他用来陪着侄子玩耍的游戏罢了。
苏彧根本没有放心思在这上头,但却没料到昱王今年也会下场,结果众人也是始料不及,以致于此刻局面大乱,苏彧的船反而成了打头的。
就连昱王,都落后了一段距离。
眼瞧着要赢,苏彧突然比了个手势,命人停手。
小舟安安静静地停在水面上。
昱王的船自然而然追了上来,可到了近旁,昱王也停下了。
隔着水面,昱王看向苏彧,喊了句:“苏大人。”
苏彧面上神色淡淡:“您提前回来了。”
“哈哈,外头终究是不如京城自在。”昱王笑了起来,看一看前头剩下的路,又转头回来看苏彧,知道他是在等自己,便道,“苏大人客气。”
苏彧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您请。”
这场比赛,不论过程如何,结局只能是昱王赢,饶是昱王不愿意,也只能是他赢。
至于赢得光彩不光彩,并不重要。
人人都明白这一点,昱王当然也心知肚明。
他也没什么可客气的,闻言点一点头,加速往前头去了。
倒是苏彧身旁的小童既不识得昱王,也不知道这内里的门道,见状奇怪地问苏彧道:“五叔,为何我们不走?”
苏彧眯了眯眼睛,说:“回头问你问之叔叔去。”
贺咸那小子最喜欢答题,也最会应付孩子,又总往苏家跑,苏家的几个孩子见了他就同见了自家人一样。
小童闻言,便也不再追问,点点头踮脚往后看,而后突然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五叔,您何时成亲?”
“……”苏彧一怔。
“问之叔叔要娶慕家的姑娘,五叔您呢?”
苏彧蹙眉:“你四叔还没成亲。”
“四叔没成亲,您就不能成亲吗?为什么呀?”
“理应你四叔先成家……”
“为什么理应四叔先成家?”
“他年长。”
“为什么他年长?”
“……”
“五叔,那元宝呢?为什么元宝也不成亲?问之叔叔先前说元宝也该成亲了!”
苏彧听着听着,满脑子只剩下“成亲”两字,听得晕乎乎的,终于抓到了其中最要紧的一点,道:“往后不准同贺问之那小子说话了!”
“您方才还让我回头去问他呢,为什么又不准同他说话了?”
苏彧语塞。
小童在他身旁蹲下身,仰头看向天空,突然叹了一声:“五叔,您不要总孤零零的一个人呆着……还是早些成亲吧……”
“胡说八道!”苏彧用力揉了两下他头顶的发,笑着轻声斥了句。
他没动,眨巴着眼睛皱起细细的两道眉,“我没胡说八道。”
较真的性子,倒十足像了他死去的父亲。
苏彧无可奈何地道:“是是,你没胡说八道,全是五叔胡说八道。”
说话间,突然鼓声大作。
——昱王折花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