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顺利的得到了康熙的信任与承诺,然而,年兮兰心中不但没有半分开心,反而逐渐陷入对自己深深的厌恶之中。年兮兰回想着自己从重生之初到如今对康熙利用与欺瞒,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变成了她曾经最为厌恶的哪一种女人。只讲目的,没有真心,不信真情。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折手段的欺骗所有人,甚至包括自己。
年兮兰知道自己尽管表面上做出对康熙全然信任与依赖的模样,然而心中却依然无法打破自己多年来筑起的层层高墙。如果她信任康熙,她便不会将困扰她的心事深埋于心底,从来不曾对康熙提及半句。无论有多么痛苦与彷徨,她都会独自一人默默承受。因为,在她的心中,一直认为她真正所能依靠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大清帝王,也不是对她呵护备至的夫君,而只有她自己。
可是,即使再欺瞒暗示自己,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然而年兮兰却依然很不快乐,甚至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每当望着康熙宠溺的目光,年兮兰的心仿佛被利剑劈成两半,一边万分欣喜,恨不得立即扑到康熙怀中对他倾诉衷情;一边却又在心底不断告诫自己,前车之鉴不远,万不可再次轻信什么可笑的情爱,赔上自己与孩子们的一生。
年兮兰知道自己的心病了,还病得不轻。尽管在热河行宫内每日锦衣玉食,看着如画的风景,年兮兰却依旧迅速的消瘦下去。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见到孩子们。只要见到三个爱逾性命、珍若至宝的宝贝,她便可以重新找回人生的方向,摒弃掉那些不该有的旖旎心思,全心全意的走她该走的路。
年兮兰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思念与强烈的渴望,对康熙述说起她对胤禧、悦宁与胤祜的思念之情,恳请康熙带她回紫禁城看望孩子们。然而,一向对年兮兰疼爱备至的康熙此次却没有答应年兮兰的请求,而是以木兰秋闱为借口,告诉年兮兰需要等到秋闱之后,方可起驾回宫。
年兮兰心中十分失望,然而她也知晓木兰秋闱是国之大事,康熙时常借木兰秋闱召见蒙古诸位王爷,对于大清安定有着不容忽视的作用,并不可能因为她一介妃嫔的心愿而冒然取消。
而伴随避暑山庄的修建,康熙时常每年大约有半年时间要在承德度过,许多重要的军政要事、民族外交等政务,都在此处处理。因此,康熙命她住到秋闱之后再随驾返回紫禁城的旨意根本无可厚非。
年兮兰恍然发现,她仿佛被一个可怕的陷阱困在其中,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只能向着未知的方向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康熙一向对年兮兰极为上心,纵使年兮兰掩饰得很好,然而康熙却依然看出了破绽。他惊讶的发现,面对自己给予的盛宠,年兮兰清澈的双眼中除了欢喜与感激以外,竟然还有着淡淡的愧疚与不安。这一发现令康熙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的捏住,明明没有多么剧烈的疼痛,却如同窒息一般的难过。
退朝以后,心烦意乱的康熙独自一人端坐在澹泊敬诚殿的龙椅上,眉头紧锁,阴晴不定的凝视着手中那一方年兮兰亲手所绣的幽谷芷兰纹饰的宝蓝色锦帕,心中细细回想着与年兮兰相识至今所发生的种种往事,半晌后,方才吐出一口浊气。
康熙抚了抚额角,摇头轻笑道:“真是个厉害的小丫头,竟然比朕还要懂得戏假情真这一套。明明什么都想起来了,明明心里那么思念孩子们,却宁愿继续装作懵懂失忆的模样与朕周旋,也不肯将实情坦言相告。看来,兰儿心里还是不信朕啊……”
康熙轻抚着锦帕上随风摇曳的兰花,忽然收紧五指,将锦帕牢牢的握在掌中,丝毫不介意在锦帕上留下条条难以抚平的褶皱,幽深晦暗的凤眸精光一闪,薄唇微扬,低沉的嗓音虽然柔和仿若三月春风,却透着令人心惊的执念与占有欲,“朕原本也不想为难兰儿的,只愿兰儿如同其他妃嫔一般,心甘情愿的留在朕的身边陪伴朕就好。可是,如今既然兰儿已经招惹了朕,朕又岂能容许你一直置身事外?兰儿累得朕动了心,用了情,朕便不能放任你继续带着面具在朕面前演戏……相比那具举世无双的曼妙身子,朕却更在乎兰儿那颗温暖鲜活却神秘莫测的真心……朕真的很好奇,能够让深爱孩子胜过性命的兰儿宁愿不见孩子们也要守护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康熙垂眸沉思片刻,唤来暗卫沉声吩咐道:“朕今晚欲见林氏,你去安排一下,不要惊动任何人,尤其是四阿哥。”
暗卫点头应诺,即刻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