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巧姐,就不得不想起另一个人,宝钗赶紧问薛蟠:“对了,平儿呢?”
“关着呢,你没出来,爹怎么可能放她走。”即使妹子平安了,记仇的薛大傻依旧对某些“仇人”哼哼唧唧,“由忠靖侯爷亲自看着,她跑不了!”
宝钗吓一跳:“忠靖侯爷?”忽然的,宝钗觉出不对了,朝车窗外看看,竟走在一条从没见过的官道上,“这是去哪儿啊,不是该出城么?”
“哦,忘了告诉你。”薛蟠才想起这茬,抓抓头,“咱们去忠靖侯府。你忘了?忠靖侯爷是咱们爹的老朋友啊,昨天早上你跟马车走了之后,爹就来客栈接咱们,进城的路上刚好撞上忠靖侯爷也在进城,他硬把爹拖去了他家,说十年没见了,难得什么什么‘他乡遇故知’,怎么都要好好喝几壶!”
一通话说的宝钗根本没办法反应。毕竟,原著中的“忠靖侯”比王子腾还神秘,可谓背景中的背景,站街中的友情站街,宝钗努力搜寻着原主的记忆,好半天才在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模糊的踪迹:忠靖侯史鼎,保龄侯史鼐之弟,史湘云的三叔,原著中从未正面出场。
也难怪宝钗不怎么记得,史鼎戍边已有十年,他跟薛家的交游也得追溯到十年前,宝钗才三岁的时候!那时薛彬正在京城忙生意,那时史鼎也还不是侯爷,一个皇商长子,一个侯府老幺,因为年纪相近,再加上都有收集文玩的雅痞,竟然玩到了一起去。
宝钗努力回忆着有关这位忠靖侯爷的细节:现年三十六岁,戍守南疆十年,因五年前平定了南疆三族之乱,获封忠靖侯,还有……
宝钗忽然蹙起眉:她还记得,在南京跟穆梓安出去“认人”的那次,她和薛蟠除了一眼认出了曹铮,还有另一个——史鼐和史鼎的堂弟,叫史肇。
据穆梓安说,史肇也被曹铮杀了,大概也算是死无对证,可这并不能改变史家人同样在窥伺大皇子卓尧的事实。
不知怎么的,宝钗忽然想到那句“贾史王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由怀疑:难道说,史家跟王子腾一样,都是卓尧的政敌?
想起卓尧的心术,尤其是昨夜他离去之前“出尔反尔”地留住也是保住了穆梓安,还有对自己那意味深长的一瞥,宝钗忽然生出一身冷汗来:与那位未来的太子殿下作对的下场,完全可以参考王子腾这个死无全尸的前车之鉴。
模糊的记忆里,薛彬与史鼎的交情十分不错;现下也看得出,薛彬正带着全家去忠靖侯府做客呢!宝钗便更担心了,想要去问问父亲或提醒一声儿,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来,她曾跟父亲说过史肇的事,按照父亲一贯的谨慎,应该不至这么快就忘记;二来,她对史家可以说是毫无了解,再加上人家史鼎可是戍边整十年了,战功累累,她总不好无凭无据地怀疑人家有异心是叛臣吧?
甚至作为读者的优势也显不出什么,原著至续的那个虎头蛇尾的结局,四大家族中唯一没败落的便是这“金陵史”,谁知道其后又隐藏着怎样的故事,谁知道史姓的这两位侯爷没有硝烟的暗斗里最后投了哪一家?
还有一个无法明说的缘故,宝钗清楚,全家与自己的信息都不对等。她知道的更多,是因为有一只处在权力中央的小混蛋正死皮赖脸地缠着她。
——这样的纠葛,怎么好跟家人解释呢?
心事随着摇晃的马车幽幽地转悠,宝钗忽然瞥了一眼薛蟠,只见她这傻哥正兴致勃勃吹小调呢,不得不叹:无知是福啊!
……
再怎么纠结,马车也很快驶进了目的地。
史鼎常年戍边很少回京,但忠靖侯府一直保持着干净整齐。白墙琉璃瓦映着朝阳熠熠闪光,一院子下人也是整齐有礼。车在院中驻下,一个梳起头发的婆子来打车帘,小心翼翼地掺下了宝钗。宝钗轻轻谢一声儿,一抬头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瘦弱身影,正倚靠着墙,焦急而渴盼地看着他们。
这当然是平儿,休养不过两日,气色还很苍白,却硬撑着虚弱的身体上前,对的是薛彬:“姑老爷,如今表姑娘已经平安回来了,那照您说的,可以放了我吧?”
薛彬沉默了一会,却道:“这是侯府,放不放你,得由侯爷说了算。”
平儿急得都快哭出来——听说王家被抄了,她哪能不急?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让她走吧。”
宝钗与薛蟠循声望去,就见一个身材笔挺的男子。男子身材颀长,高鼻深目看来有几分硬朗的帅气。看年纪,他只有三十多岁,还未蓄须,却身着华贵的飞鱼服——这种礼服乃是非同一般的功勋象征。
这便是忠靖侯,史鼎。
宝钗一边想着,一边与薛蟠一起行礼。
史鼎示意小厮过来带走平儿,又过来打量宝钗,啧啧称赞:“呦,都长这么大了。上次见你还是只有小小的一只,胖得像个煮熟的汤圆儿,没想到长大了这么漂亮!”
顿时,宝钗将在马车上颠簸了一路的忧虑全扔了,只顾紧咬后槽牙:胖得像汤圆?
薛蟠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汤圆——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