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手来触碰苏听晚的脸颊,温热的掌心掌住她巴掌大的小脸,语气中还带着轻笑:“你都不知道,今天蒋家闹翻了,因为你。”
“发生什么事了?”
蒋荆南摇头:“你不需要知道,我说过,事情我会处理好,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我就不送你去机场了。牙”
彼时的苏听晚尚且不知道,蒋荆南所谓的处理好会是那样,她曾经把所有的可能性跟期望都放在一个男人身上,但他却让自己彻底失望。后来她就再没有试图去相信谁,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平白无故为了你背水一战。
但蒋荆南打破了她所有的以为。
忽而想起曾经在哪里看到过这样的一句话——在这个世界上,不管你遇到了多少人,不管你曾经有多么失败的爱情,都不要丢掉一颗爱人的心,因为你不知道你的那个人,哪一天会爬山涉水破空而来。
或许,蒋荆南会是那个人。
三天的时间,蒋家占据了南城媒体新闻头版头条,点击率最高的那个头条,就是蒋荆南出面承认,恋上苏听晚。
蒋护国病倒被送往医院,蒋氏国际的股价不停往下跌,蒋磬北日夜酗酒寻欢酢。
第一天所有人都处在震惊中,第二天,几乎所有的新闻都像是被一股风吹向了同一个方向,倒在了苏听晚那里,用最难听的词汇辱骂她是狐狸精。
顾家一夜之间被人推上了风口浪尖,而苏听晚的身份跟她的过往再度被人翻开来。有些事情就像是丑陋的伤疤,你疼过,痛过,而它好不容易愈合,你希望它从未出现过,别人也从未知道。
但现实就是那么残酷,他们不顾一切撕开你曾经的伤口,然后再一次不分青红皂白不想着为你辨是非的情况下,又一次将流言蜚语化为刀刺过来。
不孕。
抄袭。
出轨。
这些难听的字眼,一时间成为苏听晚的代名词,人前她再怎么安静跟淡漠如素,都被看成假面。
南城一时间变得混乱无比,所有人都在寻找着苏听晚。
四时欢。
徐政厚摸着下巴,盯着手机上的新闻:“啧啧啧,真是轻而易举就把我整个公司上上下下的当红明星都踩了一个遍,她们那么努力搏新闻都比不上一个安安静静的二嫂。”
早在蒋荆南出面承认苏听晚的时候,他们已经很默契地把苏听晚当作自己人,兄弟不就是这样吗,不管外界怎么样,他们都会保护自己人。
虽然跟苏听晚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徐政厚感觉得出她并不是像八卦头条上说的这样不堪,起码设计作品抄袭这件事情,圈内多多少少还是有人清楚的。
当年,不是蒋梓西先盗走人家的设计图,哪来的抄袭。
不拆穿不说,不过是碍于两个人的关系,还有蒋家的地位,可现在不一样了,苏听晚已经不是蒋家人,她就没有理由再忍气吞声背着这个黑锅。
一想到蒋荆南把自己辛辛苦苦搜集了很久,足以能把蒋梓西从设计圈拉下去永不得翻身的资料拿走,徐政厚就笑得比谁都要奸诈。
他早就看蒋梓西不顺眼了,手段肮脏不说,没品还非要摆出一副千金大小姐的样子来,还不如自己公司旗下的那些三流明星。
要是放到戏里面去,那绝对是贱人的角色,等着被流放到街上被人丢剩菜跟鸡蛋。
“这几天蒋氏国际股价下跌地难看,我还真不明白老二怎么就选在了这个时候,他在南城的根基还不稳,怎么可能做到翻云覆雨。还有……”
况明宇蹙着眉头看向元励琛:“你了解那个苏听晚吗?她真的值得老二这么做?”
“苏听晚是江城顾家的大小姐,虽然外界曾经盛传她是私生女,所以不姓顾,但这个说法被顾奕宸出面否认过。顾家在江城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所以蒋护国对苏听晚也是很好的,至于其他……”
元励琛摇了摇头:“能够让他念了几年的女人,你觉得她值不值得?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们表面上看到的这样,或许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清楚明白。”
后来况明宇也明白,如果有一天,能够让蒋荆南做到不要江山也要护住女人,那么她一定有什么过人的地方。
江城。
苏听晚安静地陪着谈婧言整理家里的摆设,刚插好的鲜花也摆放在茶几中间,整个家看上去不再是空荡荡的,多了很多温暖。
“你们啊,都一个个往外跑,家里就只剩下我跟你爹地两个人,难得你回来,陪我重新布置。你都不知道你爹地有多懒,我让他重新换一下壁纸他都不愿意。”
谈婧言跟苏听晚在一块,总会多多少少说顾奕宸的坏话,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的感情好得就像是新婚夫妻一样。儿女虽然长大了,但他们也不愿意服老,顾奕宸每每在不用去上班的时候就会在家里陪着谈婧言,一有假期两个人就会出国旅行。
顾小葵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以后嫁人
就要嫁给像顾奕宸一样的男人。
苏听晚也曾经羡慕得满心都是酸涩。
来江城之前,蒋荆南让她不要去看南城的新闻跟消息,但事情闹得那么大,顾家在江城的地位也是显赫,她又怎么可能真的什么风声都听不见。
只不过,她唯一记得住的就是蒋荆南在发布会上说的那句话——她单身,我未娶,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我发现你回来后,很喜欢出神,我跟你说话你也听不见。”谈婧言拍了拍苏听晚的肩膀,“回来两天了,是不是应该跟我聊一聊了?他是怎样的一个男人,让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这么信任他。”
拉着苏听晚坐到沙发上,谈婧言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将落地窗户打开来,拉上白纱帘子,光线跟风能够透进来,不至于太冷,屋子里空气对流呼吸也会觉得舒服一些。
回过身就看见苏听晚纤瘦的背影,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孩子变得这么安静跟沉默,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瘦成这样了。
谈婧言特别难过,以宁,对不起,嫂子没有好好帮你照顾孩子,是嫂子让她吃苦了。
等了许久都等不到谈婧言过来,苏听晚回过头就对上她那双充满愧疚的眸子,张了张嘴巴——
“妈咪……”
苏听晚的声音把自己游离的思绪拉了回来,谈婧言抿着唇微笑走了上去,坐在她身边,执起她的手。
“你跟磬北要结婚之前,妈咪曾经问过你一个问题,明明知道磬北的心不在你身上,为什么还要赌上一切去跟他在一起,现在你能够回答妈咪这个问题吗?”
往事象是一本尘封了许久的相册,轻轻翻开来,尘埃扑鼻让你难受到不行。
在国外的那段岁月,苏听晚把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设计跟蒋磬北身上,他们青梅竹马,她总以为爱情就是这么简单的,她喜欢蒋磬北,蒋磬北也应该是喜欢自己。直到出现另外一个女孩子,她叫汤沐,是苏听晚的同班同学。
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苏听晚甚至后悔过不该那么安静地待着,以为是自己的东西就会永远属于自己。
“因为他的恋人因我而死,所以,我本该以一颗赎罪的心去赔上我一生。”
那个夜晚,是苏听晚一辈子都不愿意回忆起来的,当蒋磬北满脸泪痕出现在自己面前,拽着她的手往湖边冲去的时候。
她怎么都不愿意相信,那个如花的女孩子,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而选择轻生。
“我跟磬北青梅竹马,我承认我也喜欢他,我不会做第三者并不代表我不会争,汤沐,每个人一生不都得为着某一件事努力争取一下吗?”
苏听晚从不觉得她说的话是错的,却成了蒋磬北恨她,捅向她的一把刀,当时年少,真的把所有的错都归在自己身上,以至于后来糊涂地想用一生去还。
如今想来,她又做错了什么。
谈婧言脸上并没有多少惊讶的表情,虽然苏听晚这么多年来从没给过她答案,但并不代表她自己就没有去查清楚这些事情。
顾奕宸说,这就是命运,有些事情是无法阻止的,命运伸出手来,哪容得你反抗。
她祈祷了多少个日日夜夜,但苏听晚跟蒋磬北终究走到了覆水难收的地步,还没容得下她缓冲,如今又出现了一个蒋荆南。
为什么偏偏就是蒋家的人呢。
“那你了解蒋荆南吗?他可不是赵丽芳的亲生儿子,虽说是蒋家大少爷,但怎么说……”
“私生子吗?”
苏听晚打断谈婧言的话,语气冷得让谈婧言后怕她是不是会蹦出一句那我也是私生女的话来。
庆幸的是没有,苏听晚只是把蒋荆南的身份在她所知道的范围内,作了补充。
“看得出蒋护国是真的很在乎他,才会那么郑重其事地解释他大少爷的身份,还把蒋氏国际交给他。妈咪,他是个很有能力很有气场的男人。”
谈婧言蹙眉:“你跟他才相处多久,就了解他吗?你怎么不觉得他是为了要报复蒋家才利用你的?”
“报复蒋家?”苏听晚诧异地看着谈婧言,“这又是什么意思?他都承认他的身份了,那还要报复蒋家做什么?”
谈婧言叹了一口气,摇头:“我并不清楚蒋家的事情,但一想到蒋荆南这么多年都是在国外,从未露面,心机城府是如此深,他此次回来,一下子就把蒋氏国际的大权给拿走了,又迅速承认了跟你的关系,听晚,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谈婧言的话让苏听晚无法反驳,蒋荆南城府很深,她知道。
见苏听晚沉默,谈婧言就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对的:“你这一次回来,就留在江城吧,蒋家的事情我会让你爹地出面帮你摆平,离婚协议书已经签了,那么也就没关系了。至于蒋荆南,男未婚女未嫁的,谈恋爱谈不成这也是正常的事情。”
脑海里闪现出一个人,苏听晚拉住谈婧言的手:“不,妈咪,这
件事情我自己会有把握的,蒋荆南,我信他。”
“你这孩子,你都已经错了一次了,怎么还不知道迷途知返?”
谈婧言是气得直想跺脚啊,明明是个明白人,怎么就老是不听劝要自己来呢,想一想,这一点还真是跟顾以宁是一个模样的。
“妈咪,我跟他在一起,并不是以结婚为前提的,我已经是成年人,会为我做的行为负责任。”苏听晚握着谈婧言的手,“我答应你,不会做出对不起顾家的事情。”
“不不不,不论你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对不起顾家,我们是一家人啊,全世界谩骂你我们都还是你的后盾。我担心的是你这个可怜的孩子,在感情这条路上走得如此不顺畅,为什么就不能遇见一个护你周全的男人,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想着想着,谈婧言的眼眶就红了,顾奕宸进门看见这一幕,大步走了过来。
“爹地。”
“嗯,言言,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
谈婧言抱着顾奕宸的腰,把脸埋在他的怀里,不说话只是摇着头。顾奕宸看向苏听晚,抿着唇,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
“你妈咪就是担心你们这些孩子,你先上楼去吧,晚一点爹地有事找你谈一谈。”
“好。”
等到苏听晚上楼,顾奕宸拍了拍谈婧言的肩膀,声音很轻:“人都走了,你还演!”
“……”
谈婧言嘟着嘴从顾奕宸的怀里退出来,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楼上,往顾奕宸胸口揍了一拳:“你那么大声干什么!要是让听晚听见了怎么办!”
“我说你装得那么像干什么,万一以后让孩子知道了,你觉得她还会做你的小棉袄跟你掏心掏肺?”
“……”
谈婧言推开顾奕宸,坐直了身子:“我要是不这么试探,我哪里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说真的,我就希望她这一辈子跟个简简单单的人平淡如水,细水长流。蒋荆南城府深那是事实啊。”
“那你试探出什么来了吗?听晚性子本来就不像小葵,哪是你这么试探就能说出来的。”
顾小葵性子风风火火,很多事情都藏不住,需要一个无所不能的男人来包容她,保护她。但苏听晚不同,她虽然安静不多话,但是却像极了那个人,一旦被激到了尽头,反击能力远远在你想象之外。
“她对蒋荆南的感情并不确定,也害怕再受伤,但动了情这一点,是能够感觉出来的。”苏听晚担忧地看着顾奕宸,“你真的觉得蒋荆南比蒋磬北靠谱吗?”
“护国这一生只爱一个女人,那就是蒋荆南的母亲,至于现在的赵丽芳,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蒋梓西的性格随她的母亲,蒋磬北虽然纨绔不羁,但本质并不坏,也是有经商头脑的。”
当初正是因为这么想,以为有一天蒋磬北会收心,不少男人不都是这个样子吗,在结婚之前玩得不像话,婚后就收敛了。
但蒋磬北却是个例外,他可以在这三年中一直把苏听晚当作空气,可以在三年中不回一次铂雅苑,这种狠心,不是每个男人都有的。
“在同样有能力的情况下,蒋荆南比蒋磬北在经商方面更有天赋,在他身上,你可以看见一个成熟商业王者的模样。而且,私生活这方便并不混乱。”
“他私生活乱不乱会告诉你吗?指不定他城府深,有过女人或者在美国发生过什么藏得深你不知道也正常。”
顾奕宸看了谈婧言一眼,伸出手来探了探她的额头:“你脑子没发烧没被烧坏吧,为什么非要跟我顶嘴,一方面又让我彻底调查蒋荆南这个人,非要问我的意见,我说了你又百般跟我抬杠,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谈婧言叹了一口气,随手拿过沙发上的一个靠枕抱在胸前,眉头皱得紧紧的,顾奕宸都看不过去,伸出手指去揉。
“我对听晚跟小葵是不一样的,我总舍不得听晚受到一点伤害发生什么事情,偏偏这孩子从小就很敏感,安静不喜欢跟我们沟通交流,很多时候都不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就拿跟蒋家的这桩婚姻来说吧,闹到离婚,外面传得那些也不知道是真的是假的,我们人在江城,手也根本伸不了那么远,她不说,我们就什么都不知道。”
越想,谈婧言就越觉得愧疚。
为人父母,本该就是心疼自己的孩子。苏听晚受到委屈从来不会往家里倾诉,若不是顾小葵跟过去南城,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可那都还不是完整的,若是知道全部,谈婧言都不晓得自己会不会气得就那么操刀过去理论。
“已经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了,当然希望她能够遇见真正的良人,偏偏蒋荆南是蒋磬北的大哥。”
谈婧言并不觉得自己思想不开放,但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若两个人以后在一起,前夫变成了弟弟,公公婆婆还是公公婆婆,大伯变成丈夫,我就不相信现在的人思想能够开放到接受这样一段婚姻,不用唾沫星子把听晚给淹死。”
顾奕宸点了点头,说话的口气有些淡:“你想的都是大多人想的,但有些事情,本就是不能将就跟不能设限。这几天我们姑且就先看着,蒋荆南要是没有本事摆平悠悠之口的话,我们再阻止也不迟。”
楼上,半掩着的房门缓缓关上。
原以为会持续很多天的绯闻在第三天之后慢慢沉寂下来,关于蒋梓西作品取代跟抄袭的事件如大浪潮一样翻盖过来。众人的目光又都落在她的身上,苏听晚是怎么都没想过,三年前的作品抄袭事件有朝一日会以这样的方式重新摆在众人面前,还她清白。
沉冤得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