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娘将手中的信递到秦玉双的手上,秦玉双看完上面的内容,却是没有丝毫慌乱,“大姐,这表小姐没有回家,许是到哪儿玩儿去了,这双腿长在她自己的身上,难不成还能将她关着?”
安宁微怔,原来是卫城刘家那边来的信么?想到刘宝儿的下落,安宁敛了敛眉,却是不动声色。
“你少给我找这些借口,她既然到侯府来做客,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见了,你竟丝毫都不过问,你还说一切安好?”大夫人声音倏地拔高,满脸凌厉的怒气,她回到侯府,第一时间便是去看安茹嫣,从安茹嫣的口中,她听闻这些时日都不曾见到宝儿,方才她收到哥哥的来信,问刘宝儿何时回卫城,现在刘宝儿人都不见了,还怎么回卫城?
“大姐,可不能这么说,表小姐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秦玉双眸光微敛,语气也不复方才的柔顺,心中暗道,那等飞扬跋扈,谁能管得住?况且,那刘宝儿又不是她侯府的人,又不是她秦玉双的侄女儿!
“住口!”大夫人猛地打断秦玉双的话,目光变得异常凌厉,这个秦玉双,当了几天家,竟敢反驳起她来了,她不过是一个妾室罢了,也敢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她今天不给她点儿颜色瞧瞧,这秦玉双怕真以为她刘香莲是好惹的!
秦玉双脸色变了又变,心中满是不甘,这个刘香莲,一直欺压在她们的头上,以往,她一直隐忍着,可并不代表她秦玉双好欺负,不要她说是吗?那她偏要说,她就不信大夫人能拿她怎么样!
“大……”
“啪……”
啪的一声,响彻整个大厅,顿时所有人都是一怔,秦玉双刚吐出一个字,大夫人便上前,一巴掌狠狠的打在她的脸上,气势汹汹,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秦玉双的脸上赫然浮出一个五指印,“你……”
“哼,五夫人,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我不知道,一巴掌便宜了你。”大夫人冷哼出声,嘴角勾起一抹阴毒,她这次去炎州请名医,可费了这么大的心思,却是无功而返,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妙手公子”竟连见都不见她一面,便回绝了她的请求,她心里装着一肚子气,现在正好,她便要拿这个女人来开刀!
“我……我做了什么?”秦玉双仰着头,她安安分分的在这府中当她的五夫人,从来都是低调着,不敢惹任何事情,刘香莲想往她身上泼脏水,那也得有证据才行。
“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你还不知道吗?既然你装傻,那我便明明告诉你,顾大娘,去将我房里的册子拿出来。”大夫人坐回了主位上,嘴角勾起的冷笑让人不寒而栗,哼,秦玉双,便让你死得明白又如何?
秦玉双心中咯噔一下,大夫人显然是有备而来,这一点,安宁也是看明白了,大夫人今天怕是要立威,要撒气了,想到前世发生过的事情,她倒是隐约知道大夫人手中有什么筹码,不过,前世大夫人的这个筹码却在两年之后才拿了出来,没想到这次大夫人这么急着要对付秦玉双!
顾大娘很快便拿来了一个册子,秦玉双看着那册子,脸色依旧镇定,这么多年,她在侯府安分至极,唯独做了一件事,但她却做得极为隐秘,大夫人是不可能抓住把柄的,想到此,秦玉双又多了几分信心。
大夫人看着秦玉双的脸色,嘴角勾起一抹不屑,“顾大娘,念给五夫人听听。”
“是,大夫人。”顾大娘领命,随即翻开了册子,“大沥二十一年,收安平侯府五夫人翡翠镯子一对,金额五百两,大沥二十二年,收安平侯府五夫人珍珠项链一串,四百两,大沥二十三年,收安平侯府五夫人青花瓷一个,金额三百两,大沥二十四年……”
“够了!”秦玉双厉声阻止,此时的她,脸色惨白,没听到顾大娘念出一样东西,她的心便沉下去一分,脸色便苍白一份,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的把柄竟被大夫人抓在了手上!
怎么会?这一切她都做得极为隐秘,怎么会被大夫人发现的?看着顾大娘手中的那个册子,顿时觉得那好似洪水猛兽一般。
“瞧瞧,从大沥二十一年开始,每一年都有呢!”大夫人嘴角勾起一抹得意,将顾大娘手中的册子拿过来,自顾自的翻阅着,看到秦玉双那惨白的脸色,心中顿时痛快了不少,这个秦玉双,平日里低调,躲在杨木欢的身后,素来鲜少惹事,但正是这样,她便要更加关注她,会叫的狗不咬人,而秦玉双这样的人,指不定哪天会朝她咬上一口,她刘香莲又怎么会不做些防备?
这些年,秦玉双是十分安分,但她还是会找到了她的把柄了,不是吗?
这些都是秦玉双偷了府上的东西,拿出去变卖的记录,她以为她做得天衣无缝,却没料到,还是被她发现了!
“你……你冤枉我,那不是我的做的。”秦玉双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私自变卖府上的东西,那是要遭家法惩罚的,想到那日杨木欢被鞭笞的凄惨画面,秦玉双心中一阵一阵的犯凉。
“不是?五夫人,你看看这上面明明有你的印章,你还想狡辩抵赖?”大夫人冷喝一声,将那册子狠狠地丢到秦玉双的脸上,“你自己且好好看看!”
秦玉双忙将那册子捡起来,翻开,一张张,一页页,全是她这些年偷偷变卖的记录,不仅如此,里面还贴着凭据,秦玉双慌了,口中不断的喃喃,“不,不……”
刘香莲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大夫人呵呵的笑出声来,“五夫人啊五夫人,你倒是聪明的,知道这些东西不能在京城变卖,便到一个小镇上寻了一处买家,你以为这样就不会被人发现了吗?你未免也想得太简单了,你让那买主替你保密,可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银子让他将这些凭据卖给的我的吗?”
听大夫人如是说,秦玉双顿时明白了过来,原来如此,竟是她用银子买来了这些凭据。
“一百两,一张一百两,这本册子可是贵得很呢!”大夫人目光一凛,一巴掌重重的打在桌子上,她花了这么大的价钱,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派上用场,没想到,这一天竟这么快的就来了。
这侯府的这些个妾室,她早就看不顺眼了,尤其是这个秦玉双,老爷平日里在她房中的时间最多,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就是会些狐媚手段,将老爷迷得昏头转向,今天她就将她收拾了,看她还如何霸住老爷!
“管家,请家法!”大夫人冷声吩咐道。
轰的一声,秦玉双如遭雷击,家法?不,她不要!
“大夫人,玉双错了,玉双鬼迷了心窍,才会做了这些事情,大夫人看在我们姐妹多年的份上,饶玉双一次,玉双以后一定将大夫人视为恩人对待。”秦玉双丢下手中的册子,双腿跪在地上,一步一步的朝着大夫人爬去,拉着她的衣摆,苦苦哀求,“大姐,求你看在玉双叫了你这么多年的大姐的份上,饶玉双一次。”
放过她?安宁心中浮出一丝讽刺,大夫人既然已经拿出了这个筹码,又怎么会因为她的求饶而放过她?不知道这秦玉双能不能逃过这一劫了。
大夫人叹息了一声,“五妹啊,叫了你这么多年五妹,大姐我也于心不忍,但你已经做下了这事情,大姐身为侯府的当家主母,若是寻了私,那以后大姐还怎么管这个家?不仅如此,其他人怕也要动这些偷鸡摸狗的心思了,那侯府再大的家业,也得被这些人给搬空了。”
“不,大姐……”
“管家,请家法,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大夫人再次催促道,语气更是不容人有丝毫怠慢,放过她?她哪能这么放过她?她已经将这册子拿出来了,不管怎样,秦玉双在心中都会有个疙瘩,与其让她心中的疙瘩越长越大,还不如趁此机会拔掉这个眼中钉。
管家忙领命下去,很快便呈上了鞭子,鞭子浑身的尖刺,让人一见便心生战栗,“夫人,家法到了。”
安兰馨看着那鞭子,脸色也是苍白之极,她怎么也忘不了,这根鞭子曾经打在了她娘亲的身上,一想到此,安兰馨心中的恨意便激烈的交织着,她恨大夫人,恨不得用这鞭子打在她身上,恨不得杀了她!
秦玉双脸上的恐惧更浓,她无法想象,那鞭子打在她的身上,会是怎样的痛苦,想到什么,秦玉双的手紧握成拳,“你不能打我,老爷不在,你不能动用家法。”
大夫人眸子一紧,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冷笑,“我是这个家的当家主母,有权利动用家法,至于老爷那里,他回来了,我自然会给他交代!”
是她秦玉双犯事在先,她不过是履行职责罢了,即便是老爷在这里,也休想护着秦玉双这狐狸精!
目光落在那凌厉的鞭子上,大夫人皱了皱眉,“五妹妹细皮嫩肉的,怕是承受不了这样的鞭笞,罢了……”
大夫人突然出口的话,让秦玉双在那一瞬间看到了希望,望着大夫人,“大姐……”
她不追究了吗?只要不是家法,她什么都愿意承受!
只是,大夫人接下来的话却是将她彻底的打入了地狱。
大夫人顿了顿,继续说道,“直接填井!”
轰的一声,整个大厅顿时炸开了锅,就连在场的下人们听到这两个字,身体都不由得划过一阵战栗,填井?在侯府的两大家法中,填井比鞭笞更加残忍,鞭笞虽然痛了些,但至少能保得一命,可填井,却是连命都不会留下,唯有一死!
只有府上的人犯了不可饶恕的罪,比如说通奸,失德,才会被施以这样的家法惩处。
大夫人竟是想置秦玉双于死地!
秦玉双狠狠的瞪着大夫人,满目愤恨,填井?好一个填井!今天,她刘香莲就是铁了心要杀了她是吗?
此刻,秦玉双知道,自己即便是求情,也不过是在自讨没趣罢了,刘香莲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又怎么会放过她呢?
填井?她便是死,也不会让刘香莲好过!
心中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秦玉双猛然起身,冲向大夫人,没有人料到秦玉双会有如此举动,就连大夫人身旁的顾大娘也没有反应过来,秦玉双牢牢的抓住大夫人的头发,用力的拉扯,没了平日里的娇弱,那张脸上流露出来的狰狞,似恨不得将大夫人给碎尸万段。
“来人……快来人……还不快将她给拉开……哎哟……”大夫人也是猝不及防,原本盘着的发髻已经被秦玉双疯狂的抓扯乱了,引来一阵阵的痛,心中的怒气更浓,这个该死的秦玉双,今天,她刘香莲非要将她置于死地不可!
“刘香莲,你不放过我……我也要拉你做垫背。”秦玉双完全是豁出去了,她迅速的估量了形势,老爷如今还没回来,便是想保她,也鞭长莫及,她便只有靠她自己。
“滚开……”大夫人猛地一抬腿,狠狠的踢到秦玉双的肚子上,强大的力道,让秦玉双退了一步,一个踉跄,重重的摔在地上,但大夫人自己也没有好过,秦玉双手上正抓着她的一大把头发,硬生生的从她的头上扯落。
大夫人心中的怒火更加高涨了起来,凌厉的对着大厅中的下人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这个疯女人给我绑了,带到后院儿去!”
“是,是,是。”管家忙不迭的点头,从方才见这两位夫人的撕打带给他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给几个家丁使了个眼色,“还不快些!”
家丁拿来了绳索,几个壮实的汉子,平日里对秦玉双也算是有礼,此刻,粗暴的将秦玉双拉扯起来,困住双手,架着她便往后院儿走。
安宁看着大夫人率先出了大厅,陆陆续续,所有的下人也都跟了过去。
“秦姨娘……”安兰馨瑟瑟的叫着,她虽然恨大夫人,但却不敢正面与她对抗,甚至连替秦姨娘求情都不敢,大夫人的狠,她是见识到了,她竟要让秦姨娘死,若是秦姨娘真的死了,那么她在这个侯府又会是什么样的处境?
娘亲才死没多久,现在又轮到了秦姨娘了吗?
“二姐姐……你救救秦姨娘。”安兰馨抓住安宁的手,出声求她,这个时候,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二姐姐的身上,不知为何,她总是觉得二姐姐会有办法。
安宁微微皱眉,秦玉双现在死了,无疑是让大夫人得了好处,这个安平侯府,除了那城南别院的三夫人,便只有秦玉双和大夫人敌对着,没想到她的把柄这么快的就被大夫人拿了出来,秦玉双若是真的死了,自己不也少了一颗棋子了吗?
敛了敛眉,安宁淡淡的开口,“馨儿,二姐姐哪来那个本事?这侯府除了爹爹,谁还能阻止大夫人?”
“爹爹?对,爹爹!”安兰馨眼睛一亮,松开安宁的手,忙匆匆的跑出了大厅,她要找爹爹,她要救秦姨娘,不为别的,只因为秦姨娘如今是自己的一把保护伞,唇亡齿寒,若是这把保护伞没了,那么她便只能承受外面风雨的吹打,她还太小,还没有自保的能力,她必须借助秦姨娘的保护。
安宁看着安兰馨的身影,眼底划过一道光芒,安兰馨心中在想什么,她又怎么会不明白?
若是杨木欢还活着,安兰馨断然不会顾及秦玉双的安危,此刻,她们二人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呀!
心中浮出一丝讽刺,这个侯府,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心思,有着自己的目的与盘算,只有利益,没有感情!
后院儿。
秦玉双被拖着带到了一个枯井边,这口井里面,埋葬着侯府犯重事的主子以及下人,那黑漆漆的井口,似透着一股子阴寒,让人心生战栗。
“刘香莲,你不得好死,你杀了我,老爷怪罪下来,你也一样讨不到好。”秦玉双厉声吼叫着,美丽的脸庞变得狰狞无比,她不甘心,秦玉双竟如此心狠,她便是拿了府上的东西偷偷变卖,犯下的罪责也不至于要填井。
“给我闭嘴!”大夫人上前,一巴掌狠狠的打在她的脸上,这个时候了,一张嘴还这么不干净,平日里低调得很,今天终于露出她那本性了吗?哼,这个狐狸精,等会儿到了井底,看她还如何发疯。
“哼,你怕人说吗?刘香莲,你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别人不知道,要填井,你早该填了千百遍了。”秦玉双脸上吃痛,但心中的怒火更是高涨,“大夫人?你这大夫人是怎么得到的,你自己心里明白!”
话落,大夫人眼神一凛,又一巴掌狠狠的甩到她的脸上,她最大的禁忌就是这件事情,这个秦玉双竟还敢如此惹怒她!
当年她不是大夫人又怎样?她现在是侯府的大夫人!即便她得到这大夫人的手段并不光明磊落,但她要的是结果,只要是她要的东西,她就会不择手段,哪怕是杀人放火,她也会毫不犹豫!
“哈……哈哈……刘香莲,你果然怕人说这件事情啊!”秦玉双疯狂的大笑出声,方才那两巴掌,已经让她嘴角流出鲜血,此刻大笑着的她,更是狰狞无比,这个府上,所有人知情的人都畏惧着刘香莲,不敢提起那件事情,但是,她现在怕什么?她都已经要死了,她还怕什么?!
“刘香莲,你梦到云蓁找你索命,你放心,我秦玉双死了,也会如云蓁一般缠着你!你不是大夫人,她才是这侯府名正言顺的大夫人!你不过是用了卑劣的方法从她的手上抢过来的罢了,”秦玉双疯狂的笑着,吼着,看着刘香莲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心中浮出一丝得意,“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我要看你刘香莲最后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来人,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她丢进去。”大夫人怒喝出声,一想到云蓁,她的心中更是怒火难耐,做鬼也不放过她吗?那便让这秦玉双先做了鬼再说!
“哈哈……哈哈哈……”秦玉双被家丁拖着,一点一点的往井口靠近,眼中的疯狂更加的浓烈,“刘香莲,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啊!”
这笑声与叫声回荡在院子中,异常的诡异。
安宁远远看见这边的动静,眸光微敛,方才秦玉双的话,刺激到了她心中的恨,看着大夫人的侧脸,她脸上阴狠的笑在她脑海中放大,那年的那天晚上,在熊熊大火的映照下,大夫人也正是这样笑着,残忍的看着娘亲在火中挣扎。
手下意识的握紧,看着秦玉双被推到了井口,身体已经有一半悬空在井口上,她依旧叫喊着,不停的诅咒着刘香莲,安宁眸子一紧,朗声开口,“等等!”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安宁,不停用力将秦玉双往井口里塞的下人也停住的动作,秦玉双看向安宁,停止了对刘香莲的叫骂,大夫人利眼微眯着,利眼一眯,脸上的不悦更浓,“宁儿,你这是干什么?你莫不是要替这贱人求情?”
安宁淡淡的扫了一眼秦玉双,再对上大夫人的愤怒的双眸,却是满脸的镇定的开口,“不,宁儿并不是要求情,宁儿是有一件关于五夫人的事情禀告大夫人。”
“哦?是什么事?”刘香莲微微皱眉,听安宁说不是求情,防备才稍有平息,打量着安宁,似乎是在猜测着她的心思。
只是安宁又怎么会让她看出端倪,眼底划过一抹不着痕迹的光芒,安宁走近大夫人,低声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大夫人,单是偷卖府上东西,五夫人罪不至死,但有一件事情,却足以让她填井,甚至连爹爹也无法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