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发了赏赐来,视东西轻重决定需不需要特意进宫谢恩。这回的女四书虽然不是贵重东西,但却有后妃训导后辈的意思在,又是规劝女德的,算是比较重要的事,因此接了赏赐之后进宫一趟亦是必须了。
如瑾前世在宫里也曾接过这类赏,皇后重视女子品德教养,每年都要来这么一回,有时是《女训》,有时是《女则》,这次更是索性来了全套。如瑾看着那放书的锦盒就暗自好笑。
真正的女德又不只在表面功夫,将女四书倒背如流又能怎样,私下里阴谋诡计害人不断,照样是失德之人。
不由就想起那夜长平王所说的话。
她当时问他,既然柴记典坊探知了她那么多私事,包括许多难以启齿的、见不得光的,他为何还要娶她?
他说:“……正是因为知道了你做的事,才觉得有意思。豪门大户的后院哪家没点伤天和的事?宅门里生长的女儿,要么被保护得纯善过头,要么浸淫其中练得一身好手段,或者是两边都不挨的半吊子。我要娶妻,难道会选那些半吊子和良善人么?自然是越厉害越好。”
“可我一定不是最厉害的。京里京外那么多手段高明的女子,我自知不及。”
她的所谓手段和本事,更多都是被逼出来的,不是天性里与生俱来,并不纯熟,也不出众。
“你已经不错了。且我也不是必须要顶顶厉害的女子,还要看人的。”
长平王当时搂过她,说:“当日在青州见你,我就很好奇。你看起来是个很干净的人,眼睛,气度,看起来一定不擅长做腌臜事,该是清高孤傲的那种。可偏偏典坊的记录那么详细,明明白白写着你怎么跟人斗法。我便想,这姑娘大约就是我要找的人了。”
“你要找什么人?”
“生于淤泥而不沾污秽的,本事要够,性子要干净。”
“天底下这样的人岂非很多。”
“不,不多。一旦浸淫于勾心斗角,许多人便移了性情。”
她就开玩笑:“移了性情怕什么,自有女四书规范言行,每日早晚读上一个时辰,保管都是贤良淑德的贤妻。”
长平王道:“这等表面工夫最是惹人厌弃。口吐莲花念四书,转身黑心下杀手,自小到大这等女人我见得多了,满宫里都是。”
他所说的女人可不就是皇后为首的那些。还一本正经地到处赏赐女四书规劝妇德,都是些粉饰太平的表面工夫。
然而这工夫一做出来,不但发赏的人冠冕堂皇,领赏的也要感激万分,将工夫做足做透。
张六娘回头和如瑾商量:“宫中赏四书,合该我等一同去谢恩,午休之后我们进宫?”
“好。”如瑾自然是应。这种事去了无所谓,若不去就显得不敬了。
张六娘扯扯嘴角:“我和皇后娘娘许久未曾好好说话了,也不知这次去了她会否给我脸色看。有你们陪着,兴许我还能好过一点。”
如瑾不想接这个话,也不关心她和皇后之间如何,跟罗氏一起告辞各自回了院子。午休后登车去宫里,也是三人各乘一辆小车,并没有同车说话。
太子妃也领着东宫的侧妃良娣等在凤音宫偏殿,如瑾跟着张六娘进去,两边打了照面,只互相略略点头。一来皇后午休未起不能高声,二来偏殿里还有几位外头的命妇,也是接了赏赐进来谢恩的,当着外人,太子妃就算脸上挂着想找茬的神色,到底也没付诸行动。
等到皇后起床宣召众人进去,各自行礼落座之后,如瑾陪坐在侧不主动说话,尽量保持低调。将身上带的香囊拽开一道口子,继续弄出一些不轻不重的气味来。
皇后和命妇们说笑了一会,似乎无意间想起来似的,念叨说:“老六那边今天来不了,说起来许久未曾见着琼灵那孩子了。听说老六跟前有个姬妾怀了身子,本宫还没来得及打发人去瞧。”
秋葵在侧笑着纠正:“娘娘记错了,不是姬妾,是王妃跟前的一个侍女。今日听说已经抬了姨娘,是宋王妃做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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