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不敢想,不敢相信!
她宁愿相信自己是瞎了眼睛看错了东西!
楼玉笙不敢相信地闭上了眼,可那一眨眼间,余光看到画像右侧还有一行字,她定睛一看,那字却是:愿言配德,携手相将。何时见许,慰我彷徨。【摘自《凤求凰》】
这,这怎么可能?
楼玉笙震惊地捂上了嘴,眼里,却情不自禁地涌起泪花。
自知道这是梦境,郑宣所言所行都不过是受她内心驱使之后,她都不再对他有任何想法,何况昨晚还见过他那样冷漠无情的模样,又怎敢再自欺欺人。
可是,即使梦里的人不受她的驱使也会有自己的思维,他又怎会对她说这样的话?
那可是郑宣啊!
即使对她有两三分喜欢也只是为了欺骗她利用她,从来都只把她当成一个妾,甚至连妾都不如,何况他还有未婚妻!
他又怎么可能对她说出婚娶的诺言?
倏然间,身后传来清扬悦耳的笛声,明明是热烈如火的炽热深情,却仿佛来自大海深处一样的深沉。
那样的曲调,她再熟悉不过,是她曾在郑家堡弹奏过的《凤求凰》,虽是抱着玩乐的心思演奏,却不是没有真情……
有美人兮, 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不过短短数月,没想到人事亦转,昔日她弹奏求和,今日换成那人为她而奏,又是为了什么?
眼底的泪花潸然落下,楼玉笙怔怔回头,那一幕,她想,她一辈子都难以忘记。
彼时,日已西沉,明月初升。
她回头,只看到……
郑宣一袭白衣胜雪,手执玉笛,头顶月光,脚踏碧浪,翩然而来。
平静的海面上,镀了一层银色光芒,祥和静谧。
恍惚间,好似和曾经梦中的景象重合。
远处清吟低声,那一个白衣俊美少年,披着淡淡月光纱,脚踩月光,闲庭信步,缓缓朝她而来,微微一笑,温雅锐那皎皎月光,温柔道,“笙笙,我们回家。”
只是,梦境犹在,少年已非。
眼前的俊美少年,早已不是把她放在心口上的阿宣。
过往情爱,犹如潮水翻腾,她曾挚爱的少年,早已在她心口化作一滴血泪,又何苦重新再唤回曾经甜蜜酸涩的记忆?
泪落,如雨纷飞。
……
此情此景,看在别人眼里,是楼玉笙感动而哭,商敏也擦了擦眼角热泪,拽了拽眉梢微挑以示惊奇的公子贺,悄悄离开,把这片天地,留给他们二人,他们就不打扰了。
公子贺眉梢又是一挑,漆黑的眸子如这大海一般深邃,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但,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是,表情有些高深而已。
……
笛声戛然而止,郑宣看到楼玉笙痛哭,镇定温雅的黑眸都变得惊慌无措,笛子放在唇边,僵硬着姿势。
他很清楚,楼玉笙的哭,不是感动,是痛苦悲伤。
她一定是想起从前的伤害,而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更像是讽刺,在嘲笑她的曾经,才让让她倍加难过。
郑宣手指僵硬地缓缓放下笛子,踏着清浅海水,一步步朝她走去。
每一步都犹如踩在刀尖上,他所受的折磨,都仿佛是上天对他曾经孽障行为的惩罚。
明明痛的全身都在滴血,却痛的只是他的魂魄,这句躯体,毫无反应。
可那又如何,是他活该!
只是,明明他挚爱的女子就在眼前,她哭得那么伤痛,明明很想拥她在怀里,可这一步步,却走得太艰难,甚至不能最快地来到她身边。
明明触手可及,却难以接近。
这该是何等的绝望?
忽然在想,她曾经,是否也曾经历过这样绝望的痛,所以才那么恨他?
郑宣眼睛酸酸的,隽黑的眸布满了血丝,布满化不开的悔恨。
若可以,就让这一次,让她把泪流干,以后,都只有笑靥如花。
楼玉笙抬着蒙蒙的眼,透过泪珠,能看到郑宣步履蹒跚的像个老者,艰难地朝他走来。
即使,她看不到他眉眼微皱,却能感觉到他此刻正承受着不亚于钻心之痛的折磨。
这折磨,是来自对她的伤害而难过,还是……
还能是什么?
这是她的梦境,她没给他罪受,他又怎么会受罪?
可是,她并没有想要折磨他啊!
无论她多伤心,多痛苦,她都清楚,眼前的郑宣,并非她恨的郑宣,那不过是她心中的一个影子而已,她又怎么能,怎么会再把对郑宣的恨转嫁到他身上了,那对他太不公平了!
所以,他的心痛,是因为自己吗?
为郑宣对自己的伤害,为自己的难过,为一丝良知,一丝不忍?
楼玉笙看不透,看不明白,抬着眉眼,傻傻地看着他,甚至能看到他隽黑的眼眸里,那个委屈无助的自己……
郑宣艰难得来到她身边,她似是被他眼眸中的疼痛蛊惑,情不自禁地站起来,怔怔地望着他,然后,被他抱在怀中,紧紧地抱着。
楼玉笙的脑子里有一瞬的空白,不明白郑宣为什么要这么做,可,也许是之前的伤悲已经被宣泄殆尽,也许是这月色太温柔太美好,此时此刻,她不想再去想那些恨,不再去想他是不是又有什么企图,至少这一刻,她很依恋,他的怀抱。
若这只是一场梦,若注定她和郑宣有缘无分,那么至少,她还拥有这一刻。
至少这一刻,在她的梦里,郑宣不会再对她另有所图。
哪怕此时,他对她只有愧疚,至少也是真心。
至少此时,她还眷恋他的温柔。
鼻尖,都是彼此熟悉的气息,终于能安稳相拥,谁都眷恋此刻的美好。
月光,落在他们身上,格外的温柔。
郑宣提起手指,在她后背上,一笔一划,慢慢地写着:我要娶你为妻!
楼玉笙正闭着眼,享受着这一刻的缱绻,感觉到他在后背上比比划划,还有点愣,待他写完,整个人一惊,身子都僵硬了。
然后,缓缓放开他的怀抱,脸上的柔情都已消失,变得如海水一样平静。
郑宣有些苦涩,又有些难过。
继而,他温柔笑了笑,目光柔和坚定,仿佛在用眼神告诉她:我是认真的。
楼玉笙当然能读懂他眼中的含义,虽有些惊愕,却更惊讶于另一件事,“你……”
话未出口,他忽然就捂上她的嘴,动作却温柔到了极致。
他把她拥在怀里,不再说什么,也不再写什么,好像就要这样抱着她,直到地老天荒。
或许,还是因为月色太美,那一轮初升的明月悬在海平面上,静谧安逸。
层层薄薄的月纱,都仿佛变成温柔的笑靥。
楼玉笙虽然惊憾不已,甚至心里闪过一些难以想象所以捉摸不透的念头,但是,在他坚实的臂弯中,她也渐渐平静下来。
反正,她已经想通了。
虽然这个他,不是伤害过她的郑宣,亦不是她爱过的郑宣。
可至少,他仍然是郑宣,仍是让她即使恨着也能心跳加速的郑宣;
至少,他给她的安定力量,她太依恋。
嫁,就嫁吧。
至少以后想起时,这不是一个噩梦,至少也是让她能会心一笑的美梦。
明月初升,海水湛蓝,海风轻拂。
月下,佳人相拥。
这一幕,美得如梦似幻。
仿佛时光都停驻在这一刻,不忍打扰。
可始终,还是有不和谐的人打断了他们。
“咳咳……”公子贺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两眼翻白的看着远处。
也许是因为知道这是她的梦境,即使这会儿被人嘲笑两句,但除了她,谁也不会知道她梦里曾发生过什么事,所以即使被人撞到了这么羞羞的事,楼玉笙也一点尴尬羞涩都无。
她放开郑宣,回眸,灿笑若花,“什么事啊贺大哥?”
撞破别人好事比她还尴尬的贺大哥一脸不自在地说,“你们不饿啊,过来吃东西吧。”
然后,迈着酷帅妖孽的步子走了。
楼玉笙回头看郑宣,郑宣温柔一笑,执着她的手,慢慢走过去。
突然,楼玉笙停下,回头望一眼她那副画像,很遗憾地说,“你费了那么多心思才堆成的,就让它这么没了,再被海水给淹了?多可惜啊!”
要是有相机就好了,至少还能摄影留念呢!
咳……
她也就想想而已,不然一会儿真钻出一部相机来。
郑宣笑了笑,不说话,却固执得拉着她走,看她一步三回头的舍不得,他的眉眼更加温软。
只是如此一来,楼玉笙更加诧异,他为什么一直不说话呢?难道他忽然就不能说话了?
不能啊!这是她的梦境,退一万步讲就算他遭遇了什么不测毁了嗓子,可只要她“想一想”,他不就能说话了?
可为什么这一会儿,行不通了呢?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故障了?
怎么没人维修啊!
不负责任的人渣周怀瑾!
郑宣像是明白她的困惑一样,虽不说话,笑容却更温柔,牵着她的手更有力,仿佛在宣告什么。
宣告所有权?
宣告不离不弃的誓言?
还是……
楼玉笙想不明白,有那么一会儿特别有冲动去倾听一下他内心深处在想什么。
但也就想想而已,他毕竟只是一个幻象而已,即使此时有自己的意识,但也是没有灵魂的,能有什么内心,能有什么想法。
楼玉笙唯一能确定的是,现在的郑宣,确切地说,从她昨晚哭晕之前开始,他和之前的郑宣已经不一样了,甚至和现实生活里的郑宣也不一样。
但究竟哪里不一样,她说不清楚,或许是比他们对她的心意都要真?
也许吧。
哪怕是自欺欺人,至少自己开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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