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如今这院子里才百来十人,但我知道,一到明日,五国上下都会知道这一纸乩语的内容。我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再提不起兴趣围观接下来发生的事,心里只不停地重复着一个声音:我要尽早离开此处。
我抬头对司空易说:“此处太吵,我出去透透气。”司空易好像没有发现我的反常,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现如今已经混乱得如一锅粥的前方,我埋首走了十来步,又回头看去,他今日穿了一件墨绿色的袍子,身姿清隽,头发用一根竹簪别着,看起来有些瘦削,就这样负手而立,宽大的袖子遮住了他那双白如美玉骨节分明的手,我甚至能忆起那双手冰冷的触感。不知为何,我脑海中闪现的还是他身着黑衣的样貌,虽我知道其实他穿别的颜色会更好看。
“公子……”小茴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边,我强制摁下心中翻涌的情潮,淡淡道:“走吧。”
小茴亦趋亦步地跟着我,一路上我们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走回了我们住的小院里,一关上门,小茴的泪已经流了下来:“公子……”
我见她这般模样,反倒笑了出来:“怎么的,刚才吓到了,胆子这么小?好端端地哭什么?”
小茴拿出帕子来擦了擦泪:“我这么伤心,你反而嘲笑我。”
“好好好,”我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不嘲笑你了,你是大姑娘了。”
“公子!”小茴一跺脚,走到我身边,我放下茶杯轻叹了一声:“小茴。”
小茴应了声,紧张地看着我,我扯出一抹笑意:“收拾东西吧。”
小茴点点头:“前两日东西都已经归整得差不多了,只要将每天要用的那些收拾一下便可,公子……”小茴咬了咬唇,终于问出口:“我们何时走?”
我看向那盆长势颇好的相思豆,说道:“明日吧,越快越好。”
小茴道了声“是”,便开始收拾东西,我看着她忙忙碌碌的背影,淡淡道了声:“你若想跟石南道别,趁早去吧。”
小茴身子僵了僵,最后轻声说道:“不去了,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
我一个人晃晃悠悠出了门去,庄子外围了许多人,估计都是赶来凑热闹,见识一番的,我一出门,一群人蜂拥而上,有人问道:“公子,听说里头出了件绝世珍宝,是真是假?”
“听说司空一族有乩语现世……”
“里面是不是打起来了?”
“那纸乩语是真的么?听说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绿林中人带来的……”
我被烦不过,没好气地说了句:“我怎么知道,我不过是个厨子。”众人听后,都悻悻然散开了,嘴里还嘟囔着“天下第一庄连厨子都穿得这么好”云云。
我脱身后,在外头晃荡了一天,终于近距离好好感受了一把琅轩国的繁华富饶,又雇好了车后才回庄,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我回到院子里时已经饥肠辘辘,原想早早吃完饭好生歇息,没想到罗勒他们又在我房里等我。罗勒一见我便嚷嚷开了:“柴兄,你怎么回事,出个恭就不见了人影,后头的事才叫精彩,你都没有看到。”
我摆摆手:“院子里太吵,吵得我头疼,我又不想得什么珍宝,见识过便行了。”
罗勒没有深究,我平常便对这些事表现得不大热络,他算是接受了我的解释,叹了声:“今日算是赶巧了,这么百年难遇的事恰被你我见证,这五国的局势怕是要变了。”
夏天啧啧了两声:“你老气横秋故作深沉的说个什么劲,今天的事跟国事有何关系?”
罗勒摇摇头:“我说你头发长见识短吧你还不信,今日那纸乩语一出,我保管近日各国都会派人去猗郇替自家皇子求亲了。”
夏天微蹙柳眉,有些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何?”
我轻笑:“那乩语不都说了么,苏氏有女,得之而取天下,谁不想得天下啊?”
夏天撇撇嘴:“真有人相信啊,我看就是胡说八道,这天下当然靠打仗得来,跟个女子有什么干系?”
“自然有人相信,而且大部分都会相信,因为司空一族的乩语从未落空过。”蜚零也补上一句。
“可,可是即便是真的,各国都去求亲,猗郇的公主哪有那么多……”
罗勒大笑道:“你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这是猗郇的轩德帝该去操心的事了,他的亲生女儿虽不多,但皇族里封为公主的苏氏女子却不少。不过话说回来,原先大家都说那安然公主嫁不出去的,现下这状况,却是难说了……”
夏天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俏皮道:“可安然公主长得那么丑,性格又糟糕,虽说这一纸乩语在前,应该也不会有人求娶她才是。”
罗勒摇头:“你这是低估了男人对夺取天下的野心,她貌若无盐又如何,骄纵跋扈又如何,只要是姓苏,就算娶回家贡着也不打紧。只要有了江山,何愁没有美人?”
“现在太平盛世,好端端地为何要夺取天下?大家相安无事,各过各的日子不是挺好的嘛!”罗勒和夏天两人又是好一阵争辩,我自打插了一句话后就一直低头不语,末了,罗勒突然想起来问道:“柴兄,你今日是去了何处,怎么快傍晚了才回来。”
我脸上浮现一抹笑意:“原本你们不来找我,我也要去向你们道别的。”
“道别?”罗勒和夏天都满脸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