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郡主还未说话,粉霞缎裙的女子便高昂起头,面带得色地说:“这是圣上前些日子刚封的佳阳郡主!”
我心里暗道,怪不得之前没见过。我这些日子虽闭门不出,但京城里的消息还是源源不断地从白芷她们口中传了过来。这佳阳郡主是康郡王的嫡女,闺名叫苏以寒,从小在西南之地长大,因此性格十分泼辣,据说弓马骑射,样样皆能。原只是个县主,但最近圣上在各个亲王、郡王的府邸里找出了许多年龄相当未出阁的姑娘,大肆封赏了一番。
至于原因么,天下人都知晓了。
自那纸乩语传出,猗郇的皇族女儿突然就紧俏起来,简直是一女百家求,这几日陆陆续续又有各国皇亲贵胄前来求娶,再不多封赏几个郡主公主的,怕是要供不应求,很快断货了。
我心里正思量着,听得前头那个粉霞缎裙的女子尖声道:“大胆刁民!见到郡主为何不下跪?”我原以为在说我,正想找个借口脱身而去,开玩笑,平日里除了偶尔跪一跪皇帝伯伯和爹娘牌位,即便是去了坤宁宫,皇后伯娘也从未让我真的跪下过。
没想到一抬眼,却发现那女子是对着先头那个紫衣公子说的,并未将我放在眼里,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想着要不正好趁此机会默默退下,省得搅和进一滩浑水。那紫衣公子虽看起来颇为华贵,但自古民不与官斗,何况是皇亲国戚,这下只能认栽了。
没想到那紫衣公子轻笑了声,摇了摇头,膝盖却丝毫不见打弯。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紫衣男子不语,反倒是他身后一直杵着的那个随从上前一步,冷冰冰道:“若是郡主这位随从伤得实在严重,可到天畅驿馆来寻人,我们自当竭力为他治伤。”
他这话一说出来,那女子便再不敢出声了,只拿眼睛去偷瞧佳阳郡主,郡主嘴唇一抿,脸色也难看起来。
我心中却道了声原来如此,怪不得有这等气度,原来是别国的皇亲贵胄。众所周知,这天畅驿馆向来只招待从他国远道而来的贵客,而最近来锦都的贵客,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什么人了。
且不说这紫衣公子刚才一直彬彬有礼,并无唐突之处,那随从也没有真的受伤,不过被石子打了一下罢了,追根究底,人家还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说破了天去也是有理的。更何况,别国的皇亲贵胄也是十分金贵的,断没有来了锦都便要向一个刚得了郡主封号的小女子行礼的规矩。
我原以为那佳阳郡主脾气不是个好相与的,怕是要翻脸,却没想到她脸色只难看了一阵,便道:“刚刚都是场误会,既如此,公子便自去赏景吧。”为避免尴尬,也不戳破他的身份,紫衣公子微微低头算是辞礼,然后转过了身来。
我刚刚明明想着要躲开的,却不料看戏入了神,没想到来了这么大一个反转,这下被抓个正着。不过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现如今我只是个江湖散客,若是再被那个郡主抓到,依着她旁边那个狐假虎威妹子的气派,怕是要将刚才受的窝囊气发在我身上,到时候让我再跪个十遍八遍就完了,因此我默不作声地跟着紫衣公子离开了现场。
他像是没发现我这个小尾巴似的,姿态娴雅地往莫愁湖的另一边走去,我抬眼看了看旁边的随从,他也像是没注意到我一般,眼观鼻,鼻观心,十分严肃。
待走了百来步,离那郡主老远了,我这才松了口气,抹了抹额头,便想甩膀子走人。刚踏出一步,前方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紫衣公子此时却出了声:“怎么,不道声谢就想走人?”
真是无妄之灾……
本来就不关我的事啊!可我却不能直接这么说,反倒从善如流地抱了抱拳答道:“多谢公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说完便想抬步走人,没想到他转过身来,说道:“你有急事?”
“无事……”我下意识地答,答完觉得不妥,急忙补了一句:“不过出来已久,再不回去恐家里人担心。”
紫衣男子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我原以为他要放我走了,没想到接下来却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大爷你闲得慌啊,我叫什么关你什么事啊……
“小人贱名恐污公子贵耳,不说也罢。”我装模作样摇头晃脑地胡诌了一番,这样说其实也不无道理,他的随从刚刚表明了他的身份,虽不知具体是哪国的皇亲贵胄,但与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自然不同,我又不想攀附于他,自然没必要说出名字。
听我这般说,他反倒来了兴致,走了两步到我跟前:“你既然这样说,我倒偏要听一听,看看究竟怎样污我的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