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单为这个,我虽也觉得那孩子好,单纯赤诚,却也没到非他不可的地步。不过是看了郡主有意,行事又诚心,这才想多了解一些。不想这回人家却不提了,而旻七郎的亲娘又说出那话来,难免要多想两分。”靳氏解释道。
“不怪你多想。”张生燕顿了顿,方道:“你虽也是在京里长大,到底不是勋贵圈子里头,所以还不了解忠靖王。陛下兄弟多,然而封王的却少,能荣耀到今日的就更不多了。京里常年风里来浪里去,唯他忠靖王府不倒,足见这份明哲保身的功夫了。如今两王相争,别说他自己,他的女儿女婿外孙,只怕都不肯搭上干系。”
靳氏纳罕,道:“这却奇怪了,他们不欲搅进去,难道就看准咱们会搅进去不成?”
张生燕沉吟道:“我们已经搅进去了,先是岳父回京,应太子妃之请做了长孙业师,听说近来圣上专门召见过岳父。而我这头,也不是风平浪静,之前家书里,听祖父的意思,大哥好像与魏王门下走的很近……”
靳氏叹息一声,道:“树欲静而风不止,难怪郡主不提了。也罢,如此人家虽谨慎,未免也凉薄,相看时罢了也罢了,若是进门之后娘家有些什么事,那只怕就是一纸休书了。”末了语气变得斩钉截铁,“我家荷姑是断不能许了这样人家的。”
隔着墙的另一头,张瑾听得清清楚楚。
若说郡主有什么意思她一点儿也看不出来。那也不至于,不过是没能求证到确切消息。现在忽然被靳氏证实了,心里不禁慢了一拍。
倒不是为了旻七郎这个人,他很好,虽然张瑾不过拿他当玩伴与朋友,但是他心性好,待人真诚不作伪。
但是,这与张瑾能不能接受他做丈夫是风马牛不相及的。
而最令张瑾感到骇然的,是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婚事,将来。是完全不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这次是机缘巧合。郡主改变心意,不然听前面那意思,靳氏与张生燕虽不算积极,却也不反对……不然也不会欣然赴约了。
张瑾的脸色变得晦暗不明起来。她身边的平哥儿是个敏感的孩子。虽是玩着自己的。却也一直依偎着他姐姐,感觉到她打了个寒噤,不由抬头问:“姐姐冷?”
张瑾摇了摇头。就势躺在了引枕上,一手将书罩在了脸上。
将来的路那么长,心里竟少有的生出了迷茫与不想面对的意思。
然而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从靳氏那儿拿到霍彦的信后,她很快又打点起全副精神。
霍彦的信不长,只就着张瑾的信说,靳沅身体很好,不过初春的时候染了风寒,体虚发热,镇国公请了最精此道的御医来给靳沅问诊。因卧床了几日,圣上还让内监去问了情形,大约半月后就全好了。
然后说了几句长孙殿下功课很好,受到圣上嘉奖,他也要向殿下学习,欲向靳沅拜师云云,还问张瑾靳沅会不会收他……最后则提到了张瑾之前提到的川府,说书里讲那里很好,大约比京里还要好……
这封看似与她一样琐碎的家常书信,却内含很多有用讯息。
张瑾读罢,心叹:“但愿能顺利外放罢……”
在外放之前,都是要先回京述职,张生燕在徽州为官两任,到了次年春天,已是六年期满,正是要回京述职。
到了入秋的时候,张生燕为政严明,考绩评了优,改任的明旨的下来的,正是外放绵阳任知州。
“虽改任的地方不如徽州府,却也是天府鱼米之乡。何况,老爷但是能在淮南繁荣之地为官六年已是一笔资历,此次虽然还要在地方上熬着,却也是实职,比在京中领个虚衔要好,来日升迁有望。”
来报讯的正是孙旗胜,虽分析得似乎有道理,但连张瑾都听得出这其实是明调暗降。
大燕各府因自然条件的差异、交通通塞、事务繁闲、人口多寡、路程远近、案件多少、民风顺劣,定有“冲、繁、疲、难”四个字,省会或四个字都含有的为最要缺,含三个字的为要缺,含两个字的为中缺,含一个字或四字全无的为简缺。
虽然都是从四品的缺,但是简缺和中缺一般给初次当任知府或当任知府时间不长的官员,尤其初次任职的,往往不是朝廷直接任命正式任职三年,而是由督抚奏请朝廷,署理知府职务一年;要缺和最要缺则给当任知府很有经验的官员。
以张生燕的出身,以及在徽州六年的知府经历,怎么也不能分到绵阳这个中缺,不说升官,理应是成都府才对。
靳氏却十分淡定,点点头道:“老爷原就是正五品的官身,因是探花郎,又得圣上青眼,才钦点到学风鼎盛的徽州任知府。如今还累任了三年,如今改任到绵阳为知州,已是恩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