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兰芝有心不管这个刁钻刻薄的女人,可是春日的夜里还是寒浸浸的,见她把自己的厚衣裳给了孩子,自己只穿着单薄的中衣抱膝而卧,可怜巴巴的,不由吩咐紫苏:“把我那个厚石青刻丝灰鼠披风拿出来给大少奶奶盖上,夜里冷,要是着了凉,可不是闹着玩的。”
紫苏有些不情愿地看了大少奶奶一眼,还是无可奈何地起身打开了包袱,取出了灰鼠皮的披风。
谷红接过了披风千恩万谢,道:“我就知道弟妹最最心地良善的。”
一宿无话。
次日,清晨起来,食罢朝食,一行人又上了马车。
老夫人刁氏看看刘兰芝和谷红,对着正在指挥下人装行装的焦伯卿道:“那个玉香大丫头还是先暂时过来服侍我和鹂霞,鹂霞的丫头卖了,光一个玉珠忙不过来!”
焦伯卿闻言一愣,应了声手,然后狠狠地瞪了谷红一眼。那个本来洋洋得意的玉香丫头,此时有些羞赧,看来昨晚的事情传得快着呢!她暗恨谷红破坏了自己会和大爷的双宿双飞,哼,好不容易大爷这次没带什么嫣红姹紫的,自己才受宠,又给这个黄脸婆得意了!她有些忿忿不平,脸上却笑成了一朵花:“奴婢还是喜欢服侍老夫人和大小姐呢!”
刁氏冷冷一哼:“做下没脸的事情也就罢了,还弄得全驿馆人尽皆知,焦家的脸面都给你们丢尽了!”
玉香的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她昨夜和大爷颠鸾倒凤的,却忘记了,屋子里只隔了一个屏风,那边可是有许多下人打地铺的,呵呵,难怪今天早晨许多仆役看着她的目光都那么猥琐!给人听去活****了,玉香暗自羞愧,低头站向了老夫人刁氏那边,没有再敢说什么。
谷红吩咐下人买奶娘,一时也没那么巧的,单买了一个小丫头,取名玉桃,服侍她们母女,只是每日熬些米糊喂孩子而已。刘兰芝在马车上看着孩子可怜,一日比一日羸瘦,忍不住道:“咱们南下要一个多月呢,琳姐儿正是要吃奶的时候,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谷红有些漫不经心道:“到处都是逃难的人,哪里有什么奶娘呢?能有一口米糊吃酒很不错了,玉桃就是我给了她爹娘一褡裢粮食就换来了,哪里还有什么奶娘呢?”
刘兰芝沉默了,越往南走,逃难的人就越多,路上的人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匈奴已经攻进了京城,杀了皇帝,有的说冀州已经陷落等等。听得刘兰芝心惊肉跳,她更加担心在陈州抗匈奴的焦仲卿了。途中也遇到了赵州逃难来的老百姓,她竟然看到了刘府的几个老奴,问老奴自己娘家的情形,老奴道:“大小姐请宽心,老夫人和大少奶奶还有小公子已经从水路南下了,这时候应该已经到了广陵那边了,知县老爷还在赵州,据说是和陈州一起联合抗匈奴的,估计和姑爷在一起会相互照应的。”
刘兰芝听得娘家无碍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慢慢向南下走着,天气也渐渐暖和了,如今是穿春衫的时候了,臭美的鹂霞坐在马车里一天一换衣裳,天天举着镜子在那里描眉画眼,知道的是逃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游春踏青呢!刘兰芝给她的脂粉味呛得喘不过起来,终于忍不住斥责道:“鹂霞你涂那么多的粉做什么?那脸白得跟粉墙似的,很好看吗?”
鹂霞正用胭脂涂着自己的血盆大口,闻言,手一抖,画了一个弧度,唇线画歪了,她竖起那修得细细的眉毛道:“怎么着?二嫂你嫉妒我的美貌了?瞧瞧你,天天穿得灰扑扑的,知道的是我们焦家的二少奶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婆子仆妇呢!”她轻蔑地瞥了一眼穿着葛衣布裙的刘兰芝,继续画自己的血盆大口。
刘兰芝看看自己的粗布灰旧衣裙笑了,这个好,耐脏,瞧瞧大嫂谷红身上的粉红锦缎褙子,脏得已经看不出颜色了,衣袖口还抽了丝,还不如自己呢,也就是老夫人刁氏和鹂霞的衣裳带的多了些,累得玉珠和玉香每日里到了一个地方就想着给这娘俩洗衣裳,女子的衣裳在路上又不能晾在外边,所以,这个马车里,除了琳姐儿的尿布味,就是老夫人和鹂霞衣裳的馊味,没办法,半夜阴干的衣裳都是这个味儿,所以,鹂霞为了遮掩这个馊味扑上了许许多多的香粉。
如今已经离开了陈州半个多月了,这两日刘兰芝觉得恶心,越来越不能忍受这个气味儿,她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禁不住把头探出了窗外干呕了起来。
跟着车子徒步的丫头紫苏吓了一跳,忙急急的问:“二少奶奶,您怎么了?”青果也很焦急地从后面赶过来。
刘兰芝摆摆手,正想说什么,那边琳姐儿又换尿布了,刺鼻的气味冲过来,刘兰芝有干呕起来了。
马车里的谷红还算有些良心,抱歉笑道:“弟妹是干净惯了,小孩子嘛,吃喝拉撒都这样!弟妹,你不要紧吧!”
鹂霞捂着鼻子,嫌弃地看着琳姐儿和刘兰芝。
老夫人似乎靠着板壁假寐,半晌,看刘兰芝吐得脸色苍白吓人,不由蹙眉道:“怎么了?你那丫头给你吃小灶,吃坏肚子了?”
刘兰芝有些反驳,却吐得没有一丝力气。幸好到了傍晚,前面就是一个小客栈。老夫人吩咐就在这里吃饭、休息。
等她们都下了马车,紫苏和青果过来搀扶着刘兰芝下车,刘兰芝觉得自己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给两个丫头搀扶着,进了客栈,才恍恍惚惚知道竟然叫做悦来客栈,什么名啊,黑店吗?她两眼发黑。耳畔只听得紫苏惊呼:“二少奶奶,您怎么了!”就人事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