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林菀儿带了瑶碧去应了赵寒衣的约。

临走的时候，瑶碧把拂朱扯到了耳房旁的小间里，耳提面命的叮嘱了许多，让拂朱挺起腰板，替林菀儿长些脸面。

其它的倒还好，只是这给林菀儿长些脸面，倒是实在的说进了拂朱的心里，所以晚上，林嬷嬷进房查看林菀儿是否在练字的时候，拂朱面色极冷静的回了林嬷嬷一句。

“郡主的年岁大了，嬷嬷还是少管些的好。”

拂朱哪里这样拂过林嬷嬷的脸子，林嬷嬷当即立在当地，脸色发青。

“你说的什么话，郡主是我从小带大的，怎么郡主还没说话，你们这些小蹄子倒爬到我头上做威做福了，可见郡主是太过chong着你们了，才让你们这些小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嬷嬷说得哪里的话，我不过是个卖了身的丫头罢了，而且一家子都是侯府的奴才，哪里会不知天高地厚，会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这些话是瑶碧临走的时候一字一句的教了拂朱的，以拂朱极老实稳重的性子这些咄咄逼人的话，她又哪里能想得出来。

林嬷嬷从来没有被这么顶撞过，莫说是府里的奴才，就是世子爷和郡主对她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就是平日里两个小主子吃饭，她也是能搭了桌角上桌吃饭的。

要知道，这在文侯府里，她是独一份的。

“哼，是不是瑶碧那个丫头教坏了你了？”

拂朱虽然老实，却也是四个大丫头里最沉得住气的，这要是瑶碧早就跳上去骂了，另外两个丫头也不是个口舌愚钝的，听了林嬷嬷的话，拂朱微微一笑，粉白的脸上真的露了些凛然的意思。

“嬷嬷莫说是谁教坏了我，嬷嬷也不想想郡主为什么这两天不让你进屋了，说是嬷嬷身子不好，又要入了冬了，需要静养，还特意的遣了两个小丫头伺候嬷嬷，可是，焉知不是平日嬷嬷管郡主管得太过了的缘故。”

林嬷嬷被拂朱突然的牙尖嘴厉堵得说不出话来，以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总以为以着自己的老脸郡主势必要听她的话的，可是，拂朱的这两句话，实在是让林嬷嬷害怕得紧，所以，当林嬷嬷看向拂朱的时候，也不像刚才那般的有底气了，到底拂朱才是时时在林菀儿面前伺候的人。

拂朱长出了口气，提在嗓子口中的心算是这才落了地。

“嬷嬷该知道郡主是最自在不过的性子，最烦的就是别人管她，往日里郡主对嬷嬷如何，想是不光是嬷嬷就是全府的人都是心中明镜似的，但对那个教养嬷嬷呢，郡主本就不耐她们啰嗦，可是，那两个将从南边来的嬷嬷又是怎么回事，想是我这个奴才都想得明白，世子定是不会说的，世子爷chong惯着郡主还不够呢，哪儿会与侯爷和王妃说郡主的错失，那又会是谁呢？”

林嬷嬷没有想到这些，她不过是看着在世子府里的时候，公主总是能挑出来郡主的过错，心中着急罢了，这才连着让自己儿子写了几封信给文侯，起初南边那边没有回音，你是泥牛入海了一般，后来林嬷嬷心里暗自着急，自己琢磨了半月，便又连着给王妃也写了几封信，托了南来的管事的一封封的递到了王妃的面前。

“我是为了郡主好。”

林嬷嬷咬着牙的不承认自己错了，虽然心里暗惊，却是一口咬定了这句话，像是她真的是赤胆忠心了似的。

“谁又不是为了郡主好呢？难道我们就凭白的揣了别的心思了吗？”

拂朱轻笑，绕过林嬷嬷，亲自挑了帘子。

“嬷嬷先回房歇息吧，郡主今天闷得慌，去后园走走，待郡主回来了，我叫小丫头回了嬷嬷一声，好叫你也放心。”

林嬷嬷面色越发的不好看，可是，当着屋子里的几个小丫头又发作不得，冷哼了一声，这才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里。

林嬷嬷走了以后，房里的几个小丫头即时围在了拂朱的面前，七嘴八舌的说着。

“到底是拂朱姐姐厉害，平日里嬷嬷管我们跟是个正头主子似的，我们不敢说什么，今天姐姐可是为我们狠狠的出了口气。”

“就是，嬷嬷在世子面前都敢甩脸子，我见着了好几回呢，好在世子的脾气好，才没说什么，要是其它人家早就发落了出去了。”

“嗯，她什么都管从郡主的吃穿用度，再到其它的事，没有她不管的。”

七嘴八舌的小丫头们恨不得把平日积蓄的怨气一股脑的都倒出来。

拂朱自己也是狠狠的长出了一口气，然后这才面色冷了下来，指着自己身边围着的小丫头，警告道。

“你们记着，她到底是在王妃面前都极有脸面的，尽量别招惹了她，知道吗?”

这么教训着小丫头们，拂朱却知道，今天她是把林嬷嬷给狠狠的得罪了。

林菀儿本来不欲去的，可是，回了房以后，自己琢磨了许久，想着也不过是个约会罢了，到底不是什么大事，等吃过了晚饭以后，林菀儿换了一身月牙白色的长裙，头上除了那些繁重富丽的金钗玉饰，只配了只沉香木的簪子。

打扮得极清素的一副模样的林菀儿自然是与白日里的端庄沉静不同，别有一股清新的神采，赵寒衣立在船头，看着林菀儿徐徐的过来，面上戴着微笑，细细的打量了一番以后，眉头浅笑。

“原以为你不会来了。”

“怎么会。”

叫瑶碧等在亭子里，林菀儿扶了赵寒衣的手，上了这艘有些摇摆的小船。

“今天夜色这么好，菀儿也不忍心辜负这一番良辰美景。”

林菀儿说得轻淡，眉宇里也是一派极轻淡的样子，赵寒衣看着小丫头一本正景的模样，心里暗暗的发笑。

伸手挽着林菀儿的手，少不得又嘱咐了她两句，要小心脚下，莫要失脚滑了。

上了船以后，两个对坐着，这艘船虽然说起来笑，可是并排坐上三个她这样身量的是全没有问题的，林菀儿摸了摸船帮的木头，见是极厚的一块料子。

纵使林菀儿不懂得制船，只是这用料也太着实了些，不由得就笑了。

“倒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这只船虽然小了些，做工却半点不马虎，有些地方甚至是雕了走兽花样纹路的，就是她身后的半敞的船蓬也是用上好的竹篾细细的编出些花样纹路的，手摸上去，也半点不扎手，温润的凉意，让人的手上甚至感觉不到木头的棱角。

林菀儿正在摩挲着，赵寒衣这时候已经伸手抄了两只船桨，撑了船，离岸。

“小些心，别扎了手。”

赵寒衣警告了林菀儿一句，林菀儿笑着看过去，伸手指了指。

“不要紧的，极软的，半点也不扎。”

赵寒衣摇了摇头，不再搭话，披在月色下，静静的荡开一波湖水。

这时是卸甲轩的一角，因为是武侯住的地界，就是小于氏进出的话，也不是随意走动的，更何况是旁的人，所以，林菀儿也不怕有人发现，先是坐着，双手托着下巴，看了会天边的月色，然后又在赵寒衣刚转了小船，快要挨近到那边荷塘的时候，转了身竟是伏着身，探着的就往外看。

“小心些。”

赵寒衣一边说话，一边伸手就扯了林菀儿的左臂，将她强拉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