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他怎么也知晓?
不过凤漓这一番推测,还是将阿曛气昏了,冷笑道:“泰王殿下当小女子是什么人?神仙也算不得如泰王殿下所说的这般准罢!就算我能算到泰王殿下今日路过西山,我又岂能算出正好泰王殿下路过这孤庙时会天会下这一场暴雨?殿下真是高看我了。这些毁坏姑娘家名声的话,还请泰王殿下以后不要再说了,小女子可承受不起。”
“那五姑娘在珠玑巷里堵了十公主驸马木子瑜的马,也不算是预先算计好的了?”凤泫将身下的蒲墩拿起,往阿曛面前一放,干脆直接坐在了离阿曛两尺远的地方,还刻意凑近了过来,笑得很是欠抽,“在下倒是希望这大雨下在庙中邂逅,是姑娘算计好的。”
这话明显的带着调//戏。
阿曛将自己坐的蒲墩往后挪了挪,避开凤泫那逼人的气息,脸越发的冷了,“请殿下自重。”
凤泫对跟着自己一同进庙的几人挥了挥手,几人即刻从庙堂中撤出,立在了外面的廊下。
凤泫看阿曛身边左右护法一般护着阿曛的琳琅和阿珍两个丫鬟,道:“你们也出去,本王跟你们姑娘有几句话要谈。”
琳琅和阿珍不动,看着阿曛。
阿曛也不知凤泫如今要如何对她,但此时凤泫这个人历来就是对任何事情都是势在必得的,这孤庙中,她就带了琳琅和阿珍两个,三个女子,对付凤泫这一伙男人,便早已弱了势。估计这么多人在这里,他也做不出什么事情来,况且此时他尚未得到皇位,她们简家对他来说,还是一直处于他极力想要拉拢的一股势力。
思及此,阿曛便对琳琅和阿珍道:“你们先到外面等我。”
“姑娘……”琳琅是个聪慧的,自然知道单独让阿曛留下与凤泫独处一室很可能会有什么后果,不愿意动。
阿曛望了一眼凤泫,对琳琅和阿珍道:“泰王殿下不过是要跟我说几句话而已,去吧。”
听阿曛这般说,琳琅这才和阿珍一道走出门,到外面与跟着凤泫一起来的那几个人,一道站在了廊下。
“有什么话,殿下可以说了。”
凤漓见阿曛这般冷淡,笑道:“怎不见你对木子瑜这般冷?怎的对在下就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殿下若无事可跟小女子说,请让我的那两个丫头进来。外面风雨挺大,她们在廊下吹风,可要得风寒了。”
“好。”凤泫见阿曛脸上已经露出一些不耐,更觉得玩笑还是适可而止的好,可别真的将这美人儿给吓得不敢再靠近他,那可不是他想看到的。于是一本正经对阿曛道:“姑娘所赠之箭,本王已亲自呈到圣上面前,圣旨明日就会下来,本王与姑娘的亲事明日就有定论了。姑娘今日之后,再见到本王,可不能再这般给冷脸子看了。”
凤泫这一番话,险些没让阿曛当场昏倒。这兜兜转转的,怎么又扯到了一起?
怔住半响,阿曛缓缓道:“若圣旨真如王爷所说这般,将小女子与王爷送做一堆,王爷到时候迎娶的只可能是本姑娘的灵位了。”真要是敌不过再次嫁给此人的命运,她接下来该如何做?
凤泫淡笑着的脸顿时冷了,“你就这般不情愿嫁给本王?”
阿曛毫无迟疑,冷冷道:“是。”
“你这般说,是因为木子瑜?”
“不是。”
凤泫静静盯着眼前的女子,从那如花般娇嫩的容颜上,他看到的不是少女该有的那种娇羞,而是一种冰冷的决绝,良久,只听他道:“本王不过是告知你而已,至于你会不会如你所说的那般决绝,估计你也会考虑一下整个简氏的命运。抗旨不遵的结果,无需本王多言罢。”
说完这一番话,两人陷入一种沉默之中,直到外面雨听,知了开始一阵接一阵的鸣唱,凤泫这才起身,理了理衣袍,兀自怨了一声:“这鬼天气开始炎热了。”
见阿曛依旧拥着披风坐在那里,便道:“你的车子怕是被一场雨淋得无法乘坐了,不如我让人送你下山。”
“多谢殿下,不用了。”阿曛抬眼望着凤泫,问道:“泰王殿下真不打算将小女子的箭还给我么?”
“本王没这个打算。”
说完,凤泫已转身离去,领了随他来的一从随从,骑了马扬长而去。
阿曛也让琳琅和阿珍赶紧收拾了马车,往山下疾驰而去。
她想,无论如何也得赶在圣旨下达之前,让她爹给她指一门亲事,随便她爹的哪一位门生都行,只要此生不再卷入这一场即将来临的夺位之战,只要能让她们简府一门,不再卷入这场纷争之中。
只是让阿曛没有想到的是,圣旨下得这般快。
阿曛刚刚回府,传达圣旨的官员刚刚离开。
给皇子们赐婚的旨意,在这一日,一共下了四道。不只是给四皇子凤泫一个人的,却是一次给五位适婚的皇子都指了婚,包括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和八皇子。
天子可娶七十二妇,皇子的内院人数也是不少,上玉牒的妻室就有一正二侧三位,还外加一些美人,这回皇帝给四位皇子赐婚,采取的是均等措施,谁也不多一个谁也不少一个,都一次性配齐,并要求钦天监测好日子,这五位适婚的皇子,都得在一年内完婚。
其实知道内情的人,便早已猜到,皇爷这是身子实在不行了,拿儿女们的婚事来给自己冲喜,一个不够,还一次五个,这一年到头喜事连连,皇帝高兴,身子自然也就爽快一些。
阿曛愣愣的躺在床上,眼睛直愣愣瞪着帐顶那绣着缠枝牡丹的花纹,半日也不见动静。
她就不懂了,前世的前世,凤漓那厮不是早早的放弃了皇位的争夺权,溜到不知什么地方去逍遥去了么?这一世怎么就不去逍遥了?
阿曛极其郁闷。
她被指为五皇子凤漓的正妃,他的另外两位侧妃分别是贺兰王府的贺兰雪和镇南王之女木槿。
论出身,这两位侧妃的出身都要比阿曛来得高。阿曛虽然是京都简氏,勋贵世族,但在分封上,她爹相爷虽然是正一品,却始终还是没有封王。
何况贺兰王掌着的贺兰铁骑相当于整个凤煌三分之一的兵力,镇南王木王爷的兵力也是不可小觑,阿曛家是文官,虽有军功在身,但那也是她爷爷那辈人的事了,她的父亲辈就没有一个武官,在这个军权决定一切的朝廷里,贺兰王和镇南王其实比简相的腰杆子要硬得许多,这样一来,两个侧妃都比阿曛来得底气要足。
这还不算让阿曛最为头痛的,最为头痛的是,这位皇爷心情真好,竟一次给每位皇子配足了四位美人。赐给五皇子凤漓的四位美人里,就有阿曛最为不想见到的蓝采萍。另外三位都是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家的女儿。
阿曛这一嫁过去,就是要面对凤漓的一大堆妻妾,这是她最不想面对的。
不过,让她稍稍觉得庆幸的是,没有被指婚给凤泫。刚刚在庙里时,凤泫明明说了,她的箭都被凤泫当做信物送到皇爷面前去了,她以为这辈子又要跟凤泫耗在一起的了,却没想到最终自己被指给了凤漓。
四皇子凤泫的正妃是乐宁公主,凤煌附属国赵国的公主,侧妃是北胡公主慕容冉冉和卫国公嫡亲孙女胡月如。
阿曛将自己整整关在房中一天,直到简相爷下衙回府,她才从房里出来,用了一碗粥,便径直去找简相爷。
“爹爹可知圣上怎么突然将女儿指给五皇子的,这也太突然了。”阿曛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她不能接受再次与凤家的人有任何的瓜葛,她觉得自己从八岁重生,到如今十四岁,整整六年时间,都在尽可能的逃避凤家的人,却没想回京短短不过两个来月,这赐婚的圣旨就下了,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她真是躲无可躲,逃无处逃。
“爹从圣上身边的苏公公处打探到的消息,是魏皇贵妃看上了你,替你去皇爷面前求赐的婚。”
“但为何同时赐了两位王爷家的嫡女为侧妃,这两位王爷家的女儿,便是做正妃也是可以的,光贺兰王爷背后的贺兰铁骑就让人忌惮,木王爷家的西南军也掌着全凤煌尽一成的兵力,圣上怎么会将这两位王爷家的女儿许给五皇子为侧妃。”
“正是因为摆不平贺兰家和木家的女儿,才让你做这个正妃。”
“这不是摆明了将我搁在火架子上烤么?”
简相笑道:“我的女儿,岂能连这点子内廷之事也应付不了?再说,只要你不自己先乱了阵脚,她们也总越不过你这个正妃去的。”
“我知道的。”阿曛想了想,又问道:“爹,这样一道赐婚旨意一下,赵国、北胡和卫国公府就站到了四皇子那一边,而贺兰府镇南王府和咱们简府,就跟五皇子拴在一条船上了,无论从哪一方看,四皇子和五皇子势力都是旗鼓相当,在如今形势未明的情形之下,圣上为何这般指婚?”这不是有意让两个皇子自相残杀么?
简相看着自己的女儿,竟是将这一层看得如此通透,便缓缓道:“这一道旨意,是各方势力博弈的结果,并非圣上的真实想法,之所以圣上会认可这一个结果,其主要原因便是,圣上圣体早已到了灯枯油尽之时了。”也就是说,皇爷根本就连这道圣旨意味着什么结果,都可能不知道了。
“爹的意思,女儿一时还不是很明白。”
“四皇子和五皇子于储位上暗中操作,早已不是一时之事了,各种势力暗中博弈也不是最近才开始的,虽说都在观望之中,但其实结果却在这一次圣旨赐婚上体现出来。很明显,圣旨未下之前,赵国、北胡、卫国公府以及北方大部分的封疆大吏,朝中的许多朝臣都是看好四皇子的,但贺兰王府、镇南王府和附属国魏国,肯定是支持五皇子的,而在这两位中没有选择的,保持中立的,只有我们简府,如今这圣旨一下,我不做选择也是不行了。”
“爹会不会支持五皇子?”
听了阿曛这话,简相笑着反问:“你说呢?”
阿曛前世的记忆中,凤漓早早放弃了皇位之争,是以并未参与到最后凤泫夺位的那一场宫变之中,当然是最后凤泫登基称帝。
看如今这局面,凤漓不但没有放弃这帝位的迹象,似乎还暗中掌握了不少实力,真不知到最后争夺起来,谁会笑到最后。如果她嫁过去,简府便随着她沉浮进退了。
前世简府为她的皇后一位搭上了许多,这一世,她可不能再行差踏错,但又不能将最终结果说出来,只得低声道:“若真到了他们兄弟之间你死我活的那个时候,我只求爹爹一件事。”
“什么事?”
“求爹爹带煦哥儿远离这场争斗。”
前一世,她胞弟简煦为凤泫挡了十三只毒箭而亡,这一世,怎么也不能再让煦哥儿为了她搭上性命。这也是她有意在六年前带煦哥儿到潞州去的原因,这六年内,她不许煦哥儿习武,只严格督促他读书。就怕他习武之后,会跟前世一般的结局。
“爹爹自有分寸。”简相望着自家女儿,嘱咐道:“好好的照顾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为父最为放心不下的,还是你。”
“女儿知道了,爹。”阿曛听到简相这句话,再也忍不住落下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