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出鼻子血来的闻人归不甘心地瞅了一眼梨阿娘,大概是还惦记着她身上的那套衣服,想着等这些人走了之后再来,便抱着头就往外爬去。
方然余怒未消地拉开玉秋,双眼早已泛红,她第一次见到这么丧心病狂的人,恨不得把他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地咬下来喂狗!
玉秋又走到床边去推梨阿娘,“阿娘,你说句话好吗?你病得厉害吗?”
邬孝这时道:“你别叫了,阿娘这样不吃不喝已经大半个月了,大夫说这是心病,忧思惊悸,治不好。”语罢,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低下了头。
方然伸手把他拉到自己面前,问道:“你说她这样都大半个月了,那你今天给我的钱是怎么回事?”
“是阿娘自己的钱,她不让我告诉小姐。”邬孝小声地说了一句,依旧不敢抬头直视方然的眼睛。
方然只觉得喉咙处一阵哽咽,上前靠近梨阿娘,伸手想将她的双肩扳过来,谁知梨阿娘的两只眼珠子突然动了,转过来看着方然,那样子甚是恐怖。梨阿娘盯着方然看啊看,瞳孔突然间放大,充满了恐惧,她尖叫着往墙角缩,嘴里一直在喊着:“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阿娘!”方然喊着用力地按住她,“是我呀,是秦月,你不认识我了?”
“小月?”梨阿娘颤抖着一双干枯开裂的嘴唇艰难地看着方然,突然她伸手抓住方然的脸,紧张地说:“你去跟你娘说,叫她不要来找我,要找就去找那个恶人,那个恶人才该下地狱!不要来找我,不要找我啊......”说到最后,梨阿娘已经开始呜咽了起来,两只浑浊的眼球满是沧桑。
方然听到她这些胡言乱语,双眼不自觉地睁大了,她知道自己一直找不到的突破口,现在就是撕开口子的机会,“我娘为什么要找你?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我没有!”梨阿娘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是那个恶人,是她逼着我去做的,我不肯,她就要刖我的鼻子、嘴巴,还有,还有我的眼睛!”她说到这里,变得愈发地激动起来,“庄竹,庄竹啊,我知道错了,我快要死了,我马上就下去陪你,给你当牛做马......”
看着梨阿娘处于这么疯癫的状态,就算是想问什么也问不清楚,当下便伸出大拇指顶着她脖子处,稍一用力,她就软了下来,静静地躺在枕头上,热泪不断地涌出来。
“你们身上有吃的吗?”方然回头看着邬孝和玉秋。两人闻言,立即低头在身上找,最后还是邬孝从怀里掏出半个玉米饼子递过去。方然接过后,一小瓣一小瓣地掰给她吃,所有人都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等到半个饼子快吃完的时候,梨阿娘摇了摇头,精神看上去清醒了不少。她摸着方然的手,泪水无声地落下。
“阿娘,我知道你心里藏着一些关于我母亲的事,难道你还要把这些秘密带进棺材,带到我母亲面前?你真的想让她永远都不能瞑目吗?”
梨阿娘闻言,痛苦地哭了起来,撕声说道:“我对不住你娘啊......”
方然的心狠狠揪着,看着梨阿娘如此心痛的模样,她知道,秦月娘当初的死有着不为人知的冤情。
“我跟你娘是同乡,自幼要好,只是我是破落人家的女儿,家境贫穷,不足十岁便来到京城谋生计。先帝即位的头一年,也就是当今皇上的祖父锦顺帝,下旨召针灸圣手章嗥含入宫为二皇子施针,这位二皇子便是当今皇上不满九岁就已逝去的二皇叔。章嗥含入宫一月后,先帝竟下旨将他五马分尸,诛灭其九族,原因竟是二皇子命丧他手。此一来,医家章氏九族备受牵连,一夜间灯灭人亡,好在章氏在当地备受百姓尊崇,暗地里顶着杀头的奉献周转地救下了一个娃娃,也就是你曾外祖父,此后,他便改姓庄,苟且偷生的活了下去……”
“十六年前,你娘流落到京城,被当时还是都尉夫人的秦满氏满满渭卿救下,你娘被救醒后便留在了秦府,我和你娘也是在几番周折之下才重逢的,通过你娘的帮忙,我在城内经营起了一个小小的商铺,你娘隔三差五的便会来我这里,总说着她和秦夫人的种种想投机的趣事,我当时看得出来,她和秦夫人相处亲如姐妹。可是后来,你娘说她和当时还是都尉的秦国公不期而遇了,二人一见相悦,秦国公几番要求纳你娘为妾,可你娘知道满渭卿对国公一片真情,而且当时满渭卿已经怀了身孕,她不愿让她伤心。”
“后来国公还是打动了你娘,让你娘放下了心头的重负被他纳为妾室,原以为从前过的那些漂泊凄苦的日子不会再有,因为国公对她真的算是捧在手心里。可是,直到满渭卿祈福回来后就一切都变了,因为她认定了你娘是趁她上山祈福时勾引的国公,于是她丝毫不顾昔日的情分,在人前就对你娘百般疼爱、温和,可在人后,就百般羞辱、欺凌你娘,可怜你娘当时怀了你,她想保全你,就只能是顺从她,你娘在秦府过的真是连猪狗都不如啊,可是这一切,没有一个人敢告诉国公,甚至是你娘在生了你之后怕她不能容忍你,而想尽一切方法让你在人前被当做是哑巴。可是,即使他们说你娘生了个哑女,国公也全然不在意,对你们母女的恩宠日益加深,就因为这个,彻底惹怒了满渭卿,她,她,她居然……”原本正娓娓诉说的梨阿娘又哽咽了起来,满腔的悲愤和悔恨不知如何开口,“她居然胁迫我设计了一场你娘与人通奸的阴谋,最后,你娘被国公给活活烧死了!”梨阿娘想到了当年的那个场景,想到庄竹苦苦哀求的一幕,她将头往床沿上重重一撞,哀嚎痛哭起来。
方然拖着有些沉重的身体站了起来,如木偶般转身往门外走,紧紧十几步的路,她走得格外的艰难,每一步都像走到刀口上。她看不见已经哭得不能自己的玉秋,她看不见邬孝脸上那因强忍着悲痛而暴怒的青筋,她停在门口,抬头望着天,望着天上突然出现的那刺眼的太阳,她在想,如果自己没有穿越过来,是不是秦月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些秘密?是不是一辈子被人奴役?是不是将来突然死了也不知道?方然想着那种种的一切,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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