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秦月。”
祁璟闻言,“嚯”地站起来冲向大门,差点被地上丢得杂乱的被子绊一跤,他来到大门,将门上一条长长的门闩给抽出来,打开就看见秦月站在门口,他也不管外面有些什么人,二话不说就将她拉进了房间,快速地把门给闩好。
方然被拉进来后,还没开始教训他就被房间里的乱象给惊到了,地上全倒着房间里的摆设,没有一块好地方能让人腾出脚来,不禁惊讶道:“谁在你房间打架了吗?”
祁璟没有理会她,默默地走到刚才坐的那个位置继续坐下,耷拉着脸,看上去满腹心事。
方然的强迫症让她没时间腾出心思来询问祁璟,而是卷了袖口蹲下去干起了保姆的活。
祁璟抬了抬眼,看着她在扶一个铜烛台,张了张嘴,说道:“那个人被处死了吗?”
祁璟的声音里透着压抑的沉重,脸上的神色既凝重又透着一丝恐惧,这在他身上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一种近乎崩溃的情绪,所以方然在注视他好一会之后,才说道:“为什么不问你父亲?也许他在中箭后就断气了。”方然说完,又想起了他临死之前说的那句话。
祁璟慢慢地低下了头,身上充斥着一股浓浓的忧郁,完全没有了以往那一身引人瞩目的耀眼光芒。
方然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低声问道:“他是谁?”
“他叫屠廉,一个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见到的人。”
“为什么?”
“因为他早该在十年前楼阙一战中牺牲,可如今他竟然活生生地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为什么他明明还活着却不回来?为什么皇上的禁军要以逃犯的名义抓他?”
方然的神经猛地一绷,震惊地道:“他是老将军的部下?”
祁璟点了点头,却依旧没有抬脸,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他是老将军的左都尉。”
“李崇明,杀了,老……老将军……”屠廉的话再一次在方然的心里敲响了警钟,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他那一番指控祁国公的话不是明摆着告诉众人祁国公是帮凶吗?那如果不是,为什么过去了十年,他从来没有现身过?难道茅舟知道整件事的原由?否则他怎么会让屠廉冲进房间寻求帮助?可是现在茅舟突然没了踪影,他又去了哪里?所以整件事情的关键,只能在茅舟身上找到答案了。
“你说,为什么皇上要追杀他?”祁璟突然抬起了头,望着方然的眼中,眼眶微微泛红,“他为什么要问我爹会否后悔?为什么要说埋在楼阙的阴魂要来找我爹报仇?难道老将军不是战死的,而是被我爹害死的?”
“祁璟。”方然抬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好几次她想要将屠廉地话说出来,可她每次都忍住了,因为她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尽管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这句话的危害太大了,她不敢轻易说出来。“祁璟,许多事情即使有开头,结尾也未必如我们猜想一样,但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是亲情,家人是我们第一个下意识会想维护的人,因为这是人的本性。不过,你当我这种想法是愚孝也罢,不识大局也罢,事情未定论之前,最重要的还是亲人。如果你真的想要将此事探究下去,要么你就理直气壮地去问你父亲,要么是稳中求胜,找到舟伯,弄清楚事情的始末。”
方然所面对的这个朝代,有着许多错综复杂的秘密,有着许多隐藏在黑暗的权势,她不是身负艰巨责任的领袖,也不是可以翻手云覆手雨的人上人。也许是生在现代,通过书籍、媒体、电子等信息,方然很容易想通皇上为什么要杀贺朝,毕竟当年夺位一事,传出去便是灭顶之灾、洪荒之势,兔死狗烹的事情,历史上从来都不缺少。
祁璟闻言,静静地沉思了许久,他之所以没有选择直接去问,是因为他了解自己父亲的脾性,根本问不出来什么,而他也坚信,父亲就算是自己去死,也不会伤害自己一丝一毫,可这事关贺家,再如何,他都不会对此事放手不管。可他转念又一想,如果真的与父亲有关,那该如何?
方然这时道:“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就像你说的,先找舟伯。”
方然一愣,问道:“到哪里去找他?”
祁璟喃喃自语道:“去哪里找?若我知道去哪里找,我何苦在这儿畏缩不前……”
两人还未说几句话,门口就传来祁国公的声音:“儿子,小月,你们都饿了吧?我让厨房烧制了一些新鲜的鹿肉,还有清蒸鹌鹑、藕丝羹、口蘑、佛手饼,儿子,你上回不是说这儿的奶糕入不了口,我专程请了师傅来给你做了好几碟。”
方然光听着这些菜名就已经忍不住咽口水,看着祁璟道:“去开门啊,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饱怎么去做想做的事情?”
托祁璟的福,方然吃到了一顿好吃到差点连舌头也咽下的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