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罗湖畔的孩子,怎么能长成这样?
少年们都是一脸惊讶。
“什么叫稻奴?”小草忍不住问他。
男孩打量小草,只觉这姐姐长得极是可爱,也不知为啥小脸一红,低声说:“就是……就是专门伺候这些稻子的人呀。我爹说,我们都算不得农人,都是这火岩稻的奴隶,就叫稻奴了呗。”
常乐隐约觉得男孩的话并不简单。
“你们住在哪里?”他问。
男孩回身,指向远方:“那边的村子。”
“村里人都是种稻的?”蒋里问。
“是。”男孩点头。
“我们想去看看,能不能带路?”常乐问。
“去……去看啥?”男孩皱眉。
“不白看。”常乐笑着取出一块碎银,塞到男孩手里。
男孩疑惑地看着:“这是什么?”
“你没见过银子?”梅欣儿愕然问。
“银子?”男孩吓了一跳,立刻变得局促不安起来,急着要将碎银还给常乐。
“没事的,你收着就好,就当是带路费。”常乐说。
男孩摇头,有些紧张地说:“银子……可是贵重的东西,我可不敢要……”
常乐劝了半天,男孩死活不敢要,常乐无法,只能收回,拿了一把钱塞到男孩手里。
男孩却也不敢收,最后涨红了脸只留下了十枚,却还觉得心中不安。
他带路向前,走了许久,来到了一座小村。
村子不小,估计有上千口人。
几个少年望着小村,都有些惊讶。
莫非算是县城郊区居民,也是见过破房子的,但此刻见到这些村屋,才真正知道什么叫破房子。
小草出身虽低微,但一直居于常家大院之中,见过最破的房子,也就是柴房了。但常家的柴房和这些房子比起来,却也称不上破。
这里不仅是破,而且乱,而且脏。
村中多是木屋,木料经年累月缺少维护保养,破败陈旧,其上多有修补痕迹,屋顶更是精彩,茅草有之,木板有之,压着茅草和木板的砖石有之。
一座座院落,都是用破木板或是枯树枝围成,极是简陋,家家也没有什么院子大门,只是栅栏的缺口,便算是大门了。
院中,更是泥泞坑洼四下可见,牛羊身上泥洉层叠,显然无人清理。
穷与脏乱常相伴,因其穷,而无心无力整治生活,自然便脏,自然便乱。
“怎么这样?”梅欣儿忍不住嘀咕。
有村里人见到来了外客,多是好奇远观。
有老年人一身脏衣,立于院中,拄着拐杖打量诸少年,目光怪异,似在看什么稀奇物。
“村里的生活为何如此?”常乐忍不住问那男孩。
“都是如此啊。”男孩所答非所问。
正这时,有农人匆匆而来,一身旧衣上有尘土,皮肤粗糙,手掌是满是泥污,一边随手往衣上抹着,一边打量几人。
“那是我爹。”男孩说。
常乐点头,向前见礼,那农人显然有些不适应,不知如何还礼,只是点头躬身:“几位公子是游客?怎么到这里来了。”
“本是想看看火岩米田。”常乐说,“遇上这位小弟弟,一时好奇,便跟过来看看。”
“又穷又破的地方,有啥好看。”农人憨厚一笑。
“火岩米可是御用供米呀。”梅欣儿忍不住问,“你们种植火岩米,生活为何却过得如此……”
“小姐也知道是御用供米。”农人说,“所以跟我们自没啥关系。我们只是代官家种地而已。”
“这么说,却是出白工?”小草愕然。
“自然不是白工。”农人摇头,“是按每季上缴的稻米数量,赐给我们普通米面。”
“难怪生活过得如此艰辛。”莫非不由感叹。“可……可日子过成这样,你们就不琢磨着种点自己的东西吗?”
“自己的东西?”农人摇头,“那得在这里有自己的田地才成啊。”
“那你们原来的田呢?”常乐问。
“哪里有田?”农人说,“我们村也好,其他村也好,都是各地流民,无以谋生才不得不到这里当了稻奴。”
稻奴……
这两字现在听来,有些扎心。
“天下之大,哪里没有良田?”蒋里忍不住说,“却为何非在此地为奴?”
“良田?”农人笑笑,“良田又如何?一年一收,除去缴纳皇粮,还能剩下些什么?几位公子以为我们为何成了流民?还不是种田养不活家人,只得将田地卖了另谋生路。”
几少年一时沉默。
纵情欢乐,花钱如流水之际,何曾想到,便在不远处,便有生活如此穷困潦倒者?
梅欣儿想到方才自己一掷数万钱,不由有些惭愧。
“你们这些富家公子,自然不明白。”农人见几人沉默,便接着说:“像我们这种小百姓,能过上这样的日子便已经算不错了。北地肥沃,又少天灾,已经是大夏最好的地方了。”
他指着村中一片房子:“像他们,自南方流浪至此,谈及南地,天灾重,收成少,皇粮税高,却是饿殍遍地,难以求生。我们虽穷,但至少有屋可住,有粮可吃,一年下来多少算有点余粮,而且吃的是米与面,比起南方人来,已经算身在天堂了。”
五少年越发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