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悬失神地推开屋门，却见屋内北面端坐了一人，柳悬并不意外，径直上前一揖。“坐！”北面的人温声开口，柳悬也不多言，在东面坐了下来。北面的人似回忆似怅然地道：“我尚记得你刚入天回城的时候，性子还十分鲁莽，几次闯下了大祸。如今想来，那时的你反而更叫人亲近。”

柳悬默然，北面的人继续道：“我也记得你曾说过，此生的抱负便是要彻底清除魔界，还天下一个太平。”柳悬道：“少年意气罢了，有人的地方便会有事非。魔不在海藏宫，而是在人的心中。”北面的人轻笑一声，“你这是厌世之态，仙魔两界斗了这么多年，各有损伤，却为何还是乐此不疲？”

“这世间本也无对错之分……”北面的人悠悠地道：“不过是两方各自定下的规矩与准则罢了。仙可以是魔，魔，亦可以是仙。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分仙魔？无论是仙，还是魔，为何不能一统两界，彻底成仙或是魔呢？”柳悬看向了门外，“难道你没有想过，或许一开始，你便错了。”

北面的人点点头，“或许是吧，但我已经回不了头了，也不想回头。你……亦然。其实你还有得选择，反正魔界的人也挺稀罕你。更何况，大家都已经这样认为了。”柳悬起身道：“我该过去了。”说完，柳悬缓步向外走去，忽听身后的人问道：“若能重来，你还会选择进天回城吗？”柳悬默了默，“会……因为我还欠她一段情。”

丘少婵看了一眼屋顶上的柳言星，然后转身进了屋子，“言星一整日没用膳了，这样下去不会有事吧？”付陌染道：“任谁遇上这样的事，都接受不了。他心里一时堵得慌，让他静一会儿，他知道轻重的。”丘少婵转而在屋内坐下，愁眉道：“昭凌被那洛惊鸿劫了，世幻与华灵又失了踪迹，言星也……”

付陌染抬首道：“世幻与华灵还没找到吗？”丘少婵摇头，“魂幽的人将整座山头都翻遍了，又遣人在附近找了找，都没有踪迹。魂幽说这山底下机关极多，世幻与华灵有可能不慎跌入了哪处，他已经着人去细细搜寻了。”

付陌染默了默，“你与那魂幽……到底是怎么回事？”闻言，丘少婵脸色一变，随即撇开头道：“能有什么事？他是海藏宫的殿主，我是天回城南城主的女儿。仙魔不两立，此次也是特殊情况罢了。待此事一过，我便与他桥归桥，路归路。”

付陌染垂眸，“我看得出，他对你有情。”丘少婵转头看向付陌染，“别说地自己很懂一样。”付陌染道：“道理你我都懂，但扪心问一句，若有一日，你与他战场对立，你会下得了手吗？你真的可以……当他只是一个路人？”

丘少婵不答反问，“那我也问你，假如……我是说假如，昭凌不幸入了魔，你会对她下狠手吗？我想这个问题，你大概也早已经想过了吧？”付陌染摇头，长叹道：“不知。”丘少婵垂了眸子，“我也不知。”

“世幻，你到底在看什么呀？”却说世幻、华灵与允昭凌几人失散后，便莫名地跌入了一条暗道，直过了足有两刻钟，两人才落到了底。世幻亮起一团光，两人往四周一看，只见是间不大的石屋，屋内空空如也。除了地上散落着一些碎石，以及满墙古怪的划痕，看上去杂乱无章。

华灵微觉有些沉闷，却不想世幻挨着看了一圈，然后又反反复复地看了起来。华灵没等到世幻的回答，屋内却突然一暗，华灵赶紧运力亮起一团光，就见世幻以两指为剑比划了起来。华灵猜想世幻可能想到了什么，所以也没有再问，世幻一会儿停，一会儿看，又一会儿练。

华灵等着等着便睡着了，朦胧中世幻的动作也没有停。待华灵一觉醒来，世幻已经安静下来了。华灵亮起一团光，却见世幻眉头紧锁，“世幻，到底怎么了？”世幻摇头，“我始终猜不透这剑语想要说的是什么。”“剑语？”华灵不解道：“就是这些乱七八糟的划痕？不像是用剑所为啊。”

“我幼时曾见过一位长辈使过他们家传的剑语，所以略知一些……”世幻一叹，起身道：“小姐也不知如何了，我们先寻路出去吧。”华灵重重一点头，世幻总算是想起来主子还生死未卜了。

两人摸索了半天，始终没找到出口与机关之类的，连他们掉下来的暗道也不见了。世幻便运起仙力强行破开了石屋的一面墙，前方是一片幽深黑暗。世幻用手中的亮光往前边一照，华灵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只见石屋高悬，墙外深不见底，而最底下似有隐隐幽光透了上来。

世幻再分别破开了其他几面墙，依然如此。世幻看了一眼顶上，华灵连忙阻拦道：“世幻，别冲动，假若咱们破开的不是暗道，而是厉害的机关的话……”世幻道：“底下那幽光十分不正常，只怕不是你我能够应付的妖物或是阵法。我们既然是从上边下来的，便姑且一试，总好过被困在此处。”

华灵深吸了几口气，然后一点头。世幻选了一处位置立定道：“你且站往角落去吧，万一真有什么厉害的机关，你便往外躲一躲，或有一线生机。”华灵摇了摇头，没有走开，“我不过是只几百年的小妖，若连你都逃不出去的话，我也是枉然。”

世幻一默，没再说什么，转头望向了上面，然后缓缓运起仙力，猛地向头顶一击，却被一股极大的力道给震了回来，世幻不禁跌倒在地。华灵连忙蹲身扶起世幻，“没事吧？”世幻摇了摇头，“还好我用的力道不算大。”华灵看了一眼顶上，“这上面是结界？”

世幻点头，“且是极厉害的结界，只能进，不能出。”世幻转而看向了旁边的幽黑，“看来……只能闯一闯这边了。”世幻一叹，“建造这里的人既然花了这么大心思困着这里，想来这外边也不好闯。华灵，你暂且留在此处吧。”华灵摇头，“我跟你一起，你若有事，我一样也走不出去。”

世幻看着华灵道：“还真是倔啊！你再等等，说不定就有人来救你了。”华灵一哼，“你哄小孩儿呢。若有人进来了，下场也只会跟咱们的一样。”闻言，世幻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黯然，“我的确从来没哄过啊。”世幻话语一顿，突然有些怅然地道：“从前护不了她，看来如今也一样。”

华灵有些好奇地问，“谁？主子吗？你从前便认识主子？”世幻转开了目光，“走吧。”世幻刚走到边缘，华灵便快步上前握住了世幻的手，世幻诧异地看向华灵，华灵看着前方的幽深道：“人生自古谁无死，好歹有个人陪着。”华灵看向世幻，“你比我厉害，一会儿一定不可以放开我的手，要死也死一块儿，别让我孤孤单单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