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白若的话，心中一沉，沉默不语。

“有多珍贵？”

方昊缓缓闭上眼睛，颤抖问道。

白若深深看他一眼，答道：“珍贵到方家买不起……”

哐当一声。

方昊手中的水杯落地，之后变成粉末。

白若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一声离去。只有白欣儿，悄悄将娇嫩的小手伸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拉着方昊的手，想要给他一些安慰。

这时她感觉到，方昊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是愤怒？是悲哀？还是恐惧？

他在愤怒什么，他在悲哀什么，他在恐惧面对什么？

方墨抱着怀中的昏迷过去的方胜，经历一生风雨的方墨，已经猜出了什么。他走下擂台，有些不敢看旁边的方昊。

“对，对不起……”

方墨硬是从牙齿中挤出这三个字，然后抱着方胜离开。

方昊不知自己是如何离开的兰香班。他昏昏沉沉，一时间忘记了一切。

尽管他曾经这样猜想过。

但当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无法接受。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方胜，在他看来充其量也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所以之前他欺负自己，当他血脉觉醒之后，他并没有想过报复。

他只不过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尽管方昊比他年龄还小，但他就是这样看的。

第一次进城的时候，他是真心把这个孩子看成是自己的表哥。甚至还在白若面前，极力维护这个表哥。

谁会想到，给自己下毒的，会是他呢？

防不胜防啊。

内鬼难防，更何况是自己打算发展的亲情呢？

这一年的屈辱，都是方胜带给自己的。然而他差点毁掉的，是自己的一生！

“吼……”

一年以来，方昊的情绪第一次失控。

虽然他已经对方家没有多少的归属感，但他真的不想面对这个事实。

自己应该怎么办？

杀了他？

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子弟，自己会很有成就感么？杀一个狂妄自大，胸无沟壑的小子，会有报复的快感么？

“蓝家，蓝家……”

方昊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蓝家的指使。

但不可避免的是他对方家的再次失望。

这事方墨不知道么？怪不得每次他调查都没有结果，原来只是舍不得方胜，在曾经的自己和方胜之间，他还是选择嫡子方胜啊……若不是这方胜实在忍不住自己恢复实力给他带来的“伤害”，自己恐怕还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呵呵呵呵……”

方昊自嘲一笑。

这时敲门声起。

方昊没有应答，门外之人等了一会儿，便推门进来。

方墨看着像死人一样躺在床上的方昊，深深一叹。他走过来坐在床沿，道：“方昊，这事情我的确不知道。直到今天，我才调查出来，是我们家里出了内鬼。我还没来得及再深入调查……”

方昊撇撇嘴巴。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

方墨知道，这次的方昊，是真正对方家死心了。不仅仅是因为对自己的误会，还有这一年来，当家人对他的态度。

“但不管怎么样，我很高兴你能恢复实力……事情方胜已经交待了，是蓝家指使，同伙还有一个方信。今天已经开了家族大会，一致同意将他们两人贬为庶子待遇！”

方昊自嘲一笑。

庶子待遇。

自己十五年来的待遇？

“孩子……”

“好了长老，我累了。”

方昊终于说话了，但却是下的逐客令。

方墨一愣，深深一叹嘱咐道：“好好休息！”

望着窗外的月色，方昊突然感觉有些疲惫。

他依稀记起前年的时候，打铁房中那个稚嫩的少年，大言不惭地说出那句“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狂言”。当时老头子还劝自己，区区已经腐朽的方家，不值得自己去努力。那时方昊不以为然。

而直到今日，他终于感觉到了疲惫。

他真想飞出这个牢笼一样的家族，然后驰骋在大陆之上。

这种疲惫，来源于寂寞。

他忽然发现，能和自己说句心里话的，只有欧老，可能加上一个白欣儿。

他微微动了一下，这才发现床边放着一个银盘，银盘上面，是他最喜欢吃的绿玉膏。僵硬的脸庞之上，第一次出现笑容。

他随意拿起一块，放在鼻前。

那香味四溢，仿佛看到了那个傻乎乎的女孩。

他回来便没有吃饭，这一定是白欣儿送过来的，想到这里方昊冰冷的心终于一暖。不知不觉，这个执着于那夜断肠月色的少年的心，已经喜欢上了这糕点的翠绿之色。

这完美无瑕的翠绿，就好像那个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少女。那拽着衣角，低头不语的少女，那眼角夹泪，小嘴撅着却不敢反驳，任自己欺负的少女。那一年每日都不忘给自己带绿玉膏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