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东升还想说什么,但梅申正在兴头上,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还有一个事实也能证实血滴不是从刀尖滴落的。救护人员说被害人身上只有一个创口,这意味着凶器只刺入被害人体内一次,因此刀上不会沾上多少血迹……”
“你说什么?”方东升瞪着梅申质疑道,其他人也抬起头瞪着他,好像他在胡说八道似的。
“一般人认为刀子刺入人体时会沾上很多血,那其实是个误区。要知道,当刀子从被害人的体内抽出时,被害人的肌肉组织会把刀子表面的血液擦掉了,结果只会在刀子的表面留下薄薄的一层油性的微量血液。只有当刀子刺入的部位已经沾满血液的时候,血液才会沾到刀刃表面。”
梅申的话让众人细细咀嚼了一小会儿,看样子,一些习惯性的认知有待纠正。
“血源也可能是凶手的伤口,这种可能性不能排除吧?”李立华问道,他更喜欢这种可能。
梅申继续用他的逻辑分析着各种可能性。“如果是伤口的话,除非位置就在脚踝骨附近,或者血液顺着凶手的小腿往下流到了踝骨附近,再滴落到地面……”
“或者是凶手的裤腿沾上了血迹,而后滴落到地板上。”王熙荣提出了另一种可能,这与他先前对于那个擦拭状血迹的判断是一致的。“不过,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凶手的裤脚处都可能沾上了血迹,所以大家在寻找血迹的时候,别光在高处找,也要注意离地二十公分以内的部位。此外,既然被害人的妻子抵达家门口时,大门是关着的,那很可能是凶手关上的,因为身负重伤、不支倒地的被害人不可能从地上爬起来把门关上,再重新倒回地上。所以那扇门得一寸一寸地仔细检查,上面很可能留有凶手的指纹。”
第三处血迹是在门框上发现的,正如王熙荣所预料的那样,位置就在地面以上大约十公分处,也是擦拭状血迹,颜色很淡,不注意的话确实不易发现。梅申担心血液量太少,无法进行血型分析,因此建议把沾血的那截门框锯下来。王熙荣同意了。
现场到处是指纹,总共采集到了二十三枚,其中最令警方感兴趣的,是在大门朝外的把手上采集到的那三枚指纹,虽不完整,但很清晰。幸运的是,张秀兰是直接用钥匙推开门,进屋后反手把门关上,没有握过朝外的把手。听到张秀兰呼救后赶来的人是她给开的门,此后便没有把门关上,因此有理由期待它们是凶手离开时,用手攥着门把关门时留下的。
在被害人身侧发现的两处指掌纹也引起了警方的注意,那是两枚带有指纹的手掌纹,看得出两个手掌的大拇指是相对着的,像是有人用手撑着地面留下的;掌纹有些模糊,但有几枚指纹比较清晰。这些很可能也是凶手留下的。能够在一个现场找到不止一枚疑似凶嫌的指掌纹,着实令人鼓舞。
寻找足印的工作却没有那么幸运。警方虽然提取了十三枚鞋印,但多数比较模糊且不完整,不能提供有效的特征进行比对,这令梅申等人感到失望。
负责在204单元以外的地带进行勘查的李立华,始终紧锁着眉头。
在楼栋外的水泥路面上有着太多的脚印,即使曾经有过什么与案情有关的痕迹的话,也被它们所湮灭了。民警们无可奈何地摇头叹息。
他们把希望寄托在楼栋口至204单元门口的这条线路上,毕竟这是凶手在进入和离开被害人家,两次经过的路线,而且也是逃跑过程中风险最大的路段,也许会在慌乱中犯错误,留下痕迹。
由于天气干燥,加上楼梯被勤快的住户们打扫的纤尘不染,民警们不仅一枚清晰的脚印都没发现,甚至都没办法提取到一枚可以进行比对的脚印。
楼梯扶手是镀锌管材料制作而成。油漆成铁灰色,也许是由于当初赶工的原因,如今油漆已开始剥落,表面斑斑驳驳,粗糙不平。宋晓军几乎用指纹粉覆盖了扶手的每一寸表面,却没能发现一枚指纹!
他们手提大功率照明设备,沿着走廊一寸一寸地仔细察看地面和墙面,结果再次令他们失望----没有发现任何血迹或者疑似血迹的痕迹;墙面上虽然有三枚指纹,但都是陈旧性痕迹,不大可能是凶手留下的。尽管他们小心翼翼地取下了那三枚指纹,但心中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李立华气势汹汹地瞪着宋晓军,似乎他应该为这个令人沮丧的结果负责。宋晓军摊开双手,冲着他抱歉地一笑,好像并不介意承受起全部的压力。
吴小康与黄华轮流守候在小区部医院,望眼欲穿地盯着白色被单覆盖着的人体,期盼那双紧闭的双眼能张开来,那具纹丝不动的身体能动一动。
专案组希望在第一时间从曹福祥口中得到案发的第一手资料,但是现实情况却让人揪心。他经过抢救,生命指针开始缓慢地朝好的方向发展,但极不稳定,目前仍处于昏迷状态,何时能恢复知觉开口说话,院方无法给出明确的答复。
张秀兰寸步不离地守候在丈夫身旁,茶饭不思,一脸憔悴。
吴小康只好硬着心肠在病房里对她进行了询问。大概是全部心思都放在丈夫的安危之上的缘故,张秀兰在回答问题时显得心烦意乱,条理不清,每个问题几乎都要重复几遍才能弄明白意思,因此她所提供的信息确实远不及朱维群夫妇提供的丰富、翔实。
于海波没能赶在救护人员之前检查被害人,而从人道主义的角度考虑,警方又不能以需要提取法医证据为由,阻止救护人员对被害人进行抢救,等待法医的到来,因此他采取了变通的办法,通过电话要求小区部医院配合,根据他的指点,为警方保留了被害人的法医学资料。被害人手术结束后,他赶到医院对他进行了全面的检视。
他根据所掌握的资料,连夜对被害人的受伤情况及凶手的作案凶器进行分析,并给出了明确的结论。
同样挑灯夜战的还有技术科的人员。面对丰富的检材,他们又喜又忧。喜的是,如此丰富的检材,总会令他们有所发现的,而他们的发现,则有可能使案情取得突破性进展。忧的是,需要鉴识的物证痕迹如此之多,而他们所拥有的时间却如此之少,担心届时拿不出像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