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宝人回到自己的东厢房，立刻叫秋芝将守门的杨婆子找来，旁敲侧击地打探了一番。

一番盘问，六姑娘进来生活起居一切正常，她没有得到某个男人追求的任何蛛丝马迹。正事儿没打听到，却意外听到了琳姨娘的流言蜚语，说她容不下自己的大丫鬟柳絮，两人最近总是吵得不可开交之类的事儿。

甄宝人的第一反应，还是大夫人手段厉害，终于让琳姨娘窝里反了。她这些年给大夫人添堵可不是一星半点儿，接连生下一女一子，还长期霸占着伯爷的宠爱。

看样子，如今是风水轮流转了。

总之一句话，一个女人做了人家的小老婆，就是一份儿朝不保夕的职业，绝不可能顺顺当当干到老的。

一个妾，即使你是个绝色，只要容颜老去，流水般的新人总将代替你。男人当然贪新鲜去了，青春永远是无敌的。

忽忽过了几日，一日后晌，她中午小憩后起床，到六姑娘绣房，两人一起闲聊做针线活儿。

甄宝人当然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滥竽充数，忽然听到吧哒吧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跟着秋雁冲进绣房，大声地叫嚷着：“姑娘，姑娘，不好了，不好了。”

六姑娘眉头微蹙，轻叱：“什么事呀？没见到七妹妹在吗？如此大惊小怪的。”

“姑娘，琳姨娘她，她出事了……”秋雁顾不得了，脸色白得像一张纸，惊慌失措地说着。

六姑娘霍然起身，绣架哐啷一声被她撞翻了，她紧张地问：“姨娘，她，她怎么了？你慢慢说！”

秋雁吞咽着口水，嘴唇哆嗦着说：“姑娘，方才我从筱竹园经过，听得里面吵吵嚷嚷，就站在旁边看了一眼。谁知道，正好看到几个嬷嬷抓着琳姨娘去了大夫人的院子。说是姨娘故意推倒了柳絮，把她肚子里的孩子给摔没了……”

恍如半空中响了一个炸雷，六姑娘立刻脸色煞白，拔足就要往外面冲。

多么熟悉的戏码！身处现代的甄宝人，这种事情从电视剧里见得太多了！她一把抓住六姑娘，平静地说：“六姐姐，你这是要去哪里呢？”

六姑娘凄然地说：“七妹妹，你快放开我，我要去救我娘……”

“六姐姐，你大概是忘记了，你娘可是大夫人。”甄宝人冷冷地说，说完放开了她。

庶子庶女都是认正室原配为母亲，地位也高于生自己的姨娘，这是自古以来的宗教礼法。

一句话浇灭了六姑娘的怒火，她当然清楚，只不过一时情急罢了。她颓然坐倒，泪如雨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甄宝人挥挥手，示意丫鬟们都退下。秋兰与秋雁见六姑娘没发话，两人互相看一眼，都有几分犹豫。

但见甄宝人一个眼刀抛过来，两人吓了一大跳，心里打了个寒噤，不由自主地退了出去。

“再说了，六姐姐你想好了怎么去救吗？跪在母亲面前求她饶了琳姨娘吗？你真要是跪在母亲面前，只怕琳姨娘的罪又加一条——离间挑唆庶女与嫡母的情份。还有，你不觉得整件事情很奇怪吗？柳絮如果真的怀孕了，怎么会半点消息都没有？别人不知道她自个儿还不知道吗？她可是一个奴婢，怀着父亲的孩子，于她来说是件大大的好事，她怎么可能瞒而不报呢？”顿了顿，甄宝人低声说，“六姐姐，容妹妹提醒你一句，残害子嗣的罪名足够除掉一个妾了。”

六姑娘浑身一震，不敢相信地看着甄宝人，嗫嚅着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若是没有人背后支持，柳絮多半是会选择先生下孩子来博出头，又怎么会甘心先把自己的孩子弄没呢？”甄宝人眼神空洞，微叹了一口气。

这类事情，她知道的虽然不少，却都是在小说或影视剧中。活生生的现实中，真的看见这类女人，为了摆脱卑微的身份，去竞争一个毫无意义的小妾的名分，居然甘愿杀掉自己的孩子！

这让她感觉很不好，很难过。

这是何等的残忍冷血！虎毒尚且不食子呀！这些人比畜生都不如。

六姑娘抹净眼泪，深吸口气，坚定地说：“七妹妹说的是，我这去求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