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leo是个善良的人?”
“嗯……”
“有的人坏在明处,有的人在暗处。他是比较善良,但他也同样在经营过程中挤垮了许多公司,不动声色地收拾了许多竞争对手。”他看着我,认真地问:“你怎么能相信,一个重利轻别离的商人,会是个善良的人?那是留给家人的,不是留给所有人的。”
“可是……”我竭力想要把我现在最纠结的部分解释清楚,“就之前的那段日子,我已经能感觉到他很担忧。他说他是觉得很激动,能证明自己。可他原本不用证明,现在我发现自己好像没有杀joy,却又遇到了这种事。他说叫我不要怕,其实……”
“他当然会怕。”阿狸很聪明得理解了我的意思,耐心地说:“他的前途本来一眼就能看穿,未来的生活一直都局限在他的圈子里。面对未知谁都怕,况且谁都知道贫贱夫妻百事哀。可这不是你现在放弃的理由,再说你有什么权利放弃?决定权在我们手里,不想活了,也等爬起来再说。”
我说不过他,只好保留意见。
我得承认,我的确已经失去希望了。
觉得所有的改变都朝着一个糟糕头顶的可能性。一开始,我还很愚勇,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我现在已经没有力气了。
觉得我还是死了的好。
我连joy托我转交的围巾都弄丢了。
最后我和阿狸谁也没能说服谁。
聊过之后,我也很疲倦,很快又昏迷。
这次我梦到了joy的房间,我跟她一起坐在里面,她介绍年少的温励给我认识,说:“他是我哥哥,从今天开始,囡囡,他也是你哥哥。”
如果这是真的就好了。
我在那个梦里,很悲伤得想着。
无比确定那只是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梦。
再醒来,依然不知道时间。
只觉得病房的光线很亮,推测是过了一天一夜。
我之前之所以有精神,是因为医生打了药给我,可看得出,已经没有效力了。因为我这次昏睡的时间更久,醒来再度不能说话,也听不到声音,甚至看不清病房里都有谁。
就像子衿一样,成了植物人。
这种感觉其实不算糟,有种天地寂灭的错觉。
又过了不知多久,我确定自己看起来恐怖又恶心,完全失去了照镜子的**。
直到这天,有医生来了,在我的手臂上,注射了东西。
那时我正好醒着,也感觉不到疼,只觉得身体在发胀。
隐约看到他们动着嘴皮,不知道在说什么。
但很快我就知道了,他们还是搞来了解药。
我的身体开始恢复,最先看清了东西,找回听觉,找回语言,找回触觉。
开始体会到疼痛和饥饿。
整个过程很快,一星期后,我能下床了,只是因为营养不良摇摇晃晃。
照镜子时,发现自己变得像鬼。
护士对我解释说:“想要完全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现在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脱落了一大半,脸皱着,青一块紫一块得遍布全身。
好恶心。
温励来看我,被我拒绝了。
阿狸再也没有来。
我整天浑浑噩噩,无数次得想杀了自己,又下定不了决心。
直到这天,看到了报纸。
是出去转转,在垃圾桶边看到的,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边角。
看来解药还是温励提供的。
他娶了娜塔拉。
她穿着婚纱的样子美极了。
我都没穿过。
那天我天台边坐了好久,看着楼下。医院楼层不算太高,但也足够摔死一个这样的我。
扭头的时候发现医生和护士正在慢慢地接近我。
我跟他们回了病房。
发了一会儿呆,温励就来了。
他每次都很有礼貌,我不让他进来,他就折回去。
结果这天他破门而入,冲到我面前,问:“听说你又在自杀?”
我矢口否认,“没有。”
“医生说你在天台上。”
“我去看看风景。”
“别这样。”他也知道症结在哪里,握住了我的手,说:“我已经在雇人杀她,相信我,很快就会解决。”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怪他?
但就是不高兴。
比起现在的结果,我更希望我死了,因为一场仿佛被诅咒的感情,很努力地挣扎到了生命的最后一秒。
我希望是那样的。
温励开始焦急,说:“温柔,你说句话好吗?”
“我不是温柔。”我说:“温柔已经死了。”
他也认同,没吭声。
我连名字都没有。
不想叫那个仅代表性别的囡囡,我连代表家族的姓氏都没有。
怎么会活得这么悲剧?
温励坐到了我旁边,握住了我的手,说:“我知道这样同样对你造成很大伤害,可我不能看着你死。看到你每天都在昏睡,医生却无能为力。任何新的药品都维持不到二十四小时。快速病变也让研制新药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我知道。”
“你不知道。”他很委屈地低下了头,“如果易地而处,你也会和我做同样的选择。我知道你心里也许在想,你死了也比现在的样子好。但我希望你活着,希望我们都活着。该死的是娜塔拉。”
“你不是想把她送进监狱?”
“也许让她死更容易。”他低低的声音,裹挟着咬牙切齿的恨意,“我已经不想再收集证据,让她去死吧,这是最直接的惩罚。”
我望着他,沉默。
也许他即使做了和阿狸同样的事,我也会继续爱他,更不可能不讲道理的埋怨和责怪他。
可我心疼他变成这个样子。我还记得他很久以前,告诉我他叔叔觉得他过于仁慈,而他觉得他没什么错。
我觉得他本来应该是那样的,不是阿狸说的那样,那样他自己会更快乐。
真想回到一开始,在那间烧烤店,我应该听懂他的潜台词,当晚就陪他睡。
如果那样,我或许会得到一笔钱来救子衿,而我们彼此都不会爱上对方。也就不会改变自己原有的生活轨迹。我还是那个愚蠢的,在贫困线上,虽辛苦却快乐得挣扎。
他也还像一开始那样,光鲜、英俊、骄傲得俯览着我们这些底层人。
这件事完全变成了一道分水岭,成功得击败了我的所有念想。温励似乎也是,那天之后他没有再来过,只是一直在背后安排人照顾我。
病好之后我的身体还是很弱,但至少看起来是个正常人。
新的头发长出来了,参差不齐,感觉很变态。
我干脆去美发店剃了个秃子,戴了顶假发。假发质量不错,暂时没有人发现我。
剃头发的时候,那帅哥一直在微笑得对我说:“新的头发一定会比现在要好,大约两年就会长成你本来的样子,到时候你可以到我们店里来,再烫一个更美丽的发型。”
“谢谢。”我说:“到时我会找你。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出院后我才知道阿狸早在那天聊过就回国了,我这次出事是完全保密,连莫妮卡姑姑都不知情。
我料想温家的人是知情的,至少也听从了娜塔拉的意见。就像阿狸提醒的那样,他们并没有公开取消婚约的事。
也就是说,婚礼在外人看来,并没有经过任何变动。
而我和温励的私奔计划,那些可爱的小黄鸭子,都只是做了一场梦而已。
很奇妙的是,温家依然没有宣布joy的真相。
我在大病初愈不久,就被要求去温家见面,他们一如从前得接待了我。那天也不知是凑巧还是不凑巧,赶上了一场规模宏大的party,温励和娜塔拉呆在一起,看起来伉俪情深。
我应付了一圈,觉得有点累,找了个角落去休息。
温太太来了,问:“身体还好吗?”
“还好。”
“看起来太瘦了。”她说:“有人对你动用暴力了吗?”
我盯着她的眼睛,问:“你认为什么才算暴力?”
“你知道的,你那样对待joy,我们不能让leo承担那样的名声。”她低声说:“只要你和leo彻底分开,事情就彻底结束了。”
我终于忍不住,我是个loser,实在学不会虚伪:“说得总是很好听,却想要我的命。如果不是温励一直在保护我,我肯定已经死了,对不对?”
“不。”她蹙起了眉,演得跟真的似得,“我们的确讨厌你,非常讨厌,但其实我们也理解你做出那种选择的理由,况且leo不希望你受伤害,我们没有想过要杀你。”
“那就是娜塔拉要杀我。”
“她很善良。”她替她打包票。
“如您所见,我和温励已经彻底分手了,从今以后再也没有可能性。”我说:“如果真的这么想,就说服你老公,让他放我回国。作为回报,我会送你们一个令所有人都疯狂的消息。”
她愣了一下,说:“你……”
“否则我会继续纠缠温励,直到善良的娜塔拉杀了我。”我说:“会闹得人尽皆知,让所有人都知道,她那么优秀,丈夫依然不爱她,玩弄她。我有这个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