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她擦血,她说:“不用了,我没事。”
我不知道他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事。
我以为她会变成和小五一样,所以我检查了她的四肢。
我没有见到骨头,没有断,我知道。
我跟她说警察叔叔救我们出去以后,我们就能找到家人了。
那个年龄还记得自己的家人。
她说她有一个哥哥,有爸爸有妈妈。
她说她妈妈是蓝眼睛,金色的头发,她哥哥也是蓝眼睛,黑色的头发。
她爸爸对她很好,从来都不欺负她。
大家都很喜欢她,她有很多好看的花裙子。
我什么都没有。
从有记忆以来,我就在这里了。
她还告诉我她家有漂亮的大房子。
家里有很多很多的花。
她有大汽车,比街上所有人的都好。
她长大以后想当画家。
因为她妈妈就是画家。
她有一条金色的小狗,脾气很好,脖子上拴着黄色的铃铛。
是她哥哥捡的,他们全家一起照料。
她告诉我她见过真正的白雪公主,见过小鼹鼠和米老鼠,有那么那么大。
和我们的不一样。
这些她以前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这天她把什么都告诉了我。
还说等警察叔叔来了,找到她妈妈,她就让我住到她家里。
说得那么美,就像真的似得。
可她渐渐虚弱了,连那只包子,都没有咬到肉馅。
她开始求我。
说我可以勒死她。
她说她很痛又很冷,已经受不了了。
她让我摸着她的手,说她想上天堂。
我鬼使神差的,用那条绿色的围巾绕在了她的脖颈上。
那条围巾看起来很普通,她每天睡觉都要抱在怀里,我还记得她到来的第一天,穿得好像个小公主,围着这条围巾,漂亮极了。
我记性不好,人又笨,并不早慧。
那个画面却记得特别清楚。
我不记得她的漂亮衣服后来去了哪里,明明她还有个很亮的卡子。
我拿着那条围巾,缠住了她的脖颈。
就像一条蛇。
红色的标签,就像蛇口中的芯子。
我们都是属老鼠的,所以很喜欢老鼠。
我们都怕蛇。
我慢慢得勒紧了。
她原本闭着眼睛,突然睁开了。
张开了嘴巴,吐出了舌头。
我突然松开了手。
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其他什么。
我快速得扔掉了那条围巾。
抱住了她。
我只是觉得恐惧,什么话都不会说,也不懂任何道理。
她的身体是冰凉的,止不住的血,在不断的涌出来。
她也用手抱住了我。
冷冷的,好像一块冰。
那天我还不知道什么叫做绝望。
我甚至不知道死的意义。
我就是觉得她很冷,好像有一年的冬天,一个新来的同伴,他也很冷,冷着冷着,我就再也没有见到他。
我觉得他逃出去了,还把这件事告诉joy,她说:“他肯定上了天堂。”
我以为天堂肯定很好。
就像joy形容的那样,特别特别好。
有妈妈有爸爸有哥哥,不冷不晒也不饿,没有人打我们,也没有人骂我们,朝我们身上吐口水……什么都有。
我就这样抱着她,觉得她越来越冷。
直到她说:“嗳,囡囡。”
我才松手。
她在走之前是笑着的,样子很好看,她说:“围巾是我妈妈送给我的。”
说:“你替我给她。”
“告诉她……joy去了天堂。”
我睁开了眼睛。
迷迷糊糊得,似乎看到了温励。
熟悉的轮廓,有种熟稔的温柔。
我发现我怎么都看不清。
也感觉不到他。
始终那么模糊。
就像我记忆里的joy,很好看,可我在睁眼的这一刻,就怎样都记不起。
那种无知无觉的真空感,让我在茫然中不断得想,我是不是也在不停得流血而不自知?
我真想抱抱他。
等了很久,他的影子动了动,朝我俯下了身。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吻我。
失去了所有的触觉。
我其实有好多话想说。
我想告诉他,joy有话让我告诉她妈妈,当然也要告诉家人。
我还想告诉他,我没有杀死joy。
我没有杀死她。
可我没办法说话。
我甚至还想着,没有杀死她,又究竟是做对了?还是徒劳得害她继续经受折磨?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