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的画面像黑白默片在眼前划过,云天倾心中升嗜血的残忍,她用极大的理智把这种疯狂压制住。在她数到七十八下时,蜡烛渐次被人点亮,在一片黑雾中,云天倾看到舒夜慢慢走来,看到地上的画面,似是有些惊讶,轻快笑了一下,“我就出去这么一小会儿,怎么弄得这么凶残?”温柔浪漫的烛光中,舒夜的侧脸深情无悔,看向她的目光有宠溺的责怪,好像对待一只不怪的小猫,无奈又纵容。
顺着舒夜的视线,云天倾看清独孤涟漪的现状,迷离的眼睛充满血雾。在舒夜震惊的目光中,云天倾站起来,用机械呆板的语调说:“刚才,她很疼。但她一直说很好。”
云天倾对所有骄纵任性的女孩都没有好感。这种人一般以自我为中心,稍有不如意就把过错怪到别人头上,一点小事就嚷嚷着全世界都知道,做出一点小成绩就好像拯救世界的那么骄傲。这种在温室中长大的花朵经不起考验,起初云天倾瞧不起这种人,后来她实力变强,这种人根本入不了她的眼。不管在现代还是这个世界,她都懒得和她们计较,比如云若依,比如长乐,比如权师鱼,比如万俟唯一……
她以为独孤涟漪也是这样的人,没想到她竟能做到这步——地上的女孩子只有人的形态,依稀能辨认出头和四肢,身体大面积烧伤,焦黑一片,身体上一直汩汩往外冒血,头发像杂草一样散开,没有声息。云天倾想,这个孩子可能生生疼死了。她刚才是用多少力气才说出求死的话,往她这个方向爬!
其实,这孩子要是早些说,云天倾是有办法救她的,但她对自己的伤势没提只言片语,只是唠叨一些没用的。
舒夜看出云天倾的失常,眼中闪过趣味。云天倾中了毒,本该内力全失,四肢无力,没想到只是一会儿就恢复。这个女子果然让他惊讶。舒夜勾起嘴角,“这个蠢货怎样,我以为你不在乎。”
“你想错了,我很在乎。”云天倾全身染血,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侧身,看向舒夜,双目没有焦距,手一抖,从指尖留下成窜儿的血滴。
舒夜不由自主后退一步。他想起从贺兰山活着回来的杀手禀告,云天倾震怒之下血流全身,像极了从地狱爬上来的修罗,美极,凶极,吸引无数毒虫,同归于尽。
“倾儿,你别激动,这蠢货没死。有事好好说。”舒夜一边后退一边安抚云天倾的情绪,但云天倾好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听不到他的话,一步步逼近时,舒夜听到云天倾说:“好渴,我想喝。”云天倾指端流出的鲜血瞬间挥发,在腥臭的密室中散出淡雅的香气,舒夜见惯了凶残的场面,反而不习惯馨香,一时觉得毛骨悚然。
退到几乎不能再退的地步,舒夜从袖中抽出短刀,划到云天倾胸前,刀光带起凌厉的光芒,熄灭在云天倾漆黑的瞳仁中,舒夜停住脚步,手稳稳持刀,直直***云天倾的胸口,短刀穿胸而过。
同时,云天倾趴到舒夜的脖颈处,大口咬在他动脉处,狠狠吸允,鲜血顺着她下巴留下,二人的血味纠缠,舒夜一把握住云天倾的肩膀,齐齐跌倒在地。
从反光的镜子中,舒夜看到云天倾像个乖巧的孩子,伏在自己怀中,安静地做着美梦。记忆中他二人从没有这样安静和睦地相处过。她爱慕他时,他对她不屑一顾,等到他发现她迥然不同时,她已经依偎在别人的怀抱。好像他们之间总隔了一个时间差,站在这个差点遥遥对望,总走不到终点。
他伸手摸她的头发,手刚碰到她的发丝,就无力垂下。失血过多带来晕眩,舒夜意识一点点抽离,他想,若是这样和她同归于尽也算一种结果。他不用每到发病时候疼得整宿睡不着觉,不用在忙碌中突然想起她,甚至是想起她和别的男人双宿双栖……只可惜,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
从云天倾的角度看,她像是一只野兽,狠狠和对方撕咬,结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而今,上天给了她第三种结果,同归于尽。耳边响起熟悉的虫子撕咬声,昔日灵敏的感官渐渐失活,在清晰的意识中,她看到自己的身形飘出身体,用一种陌生人的视角看着地上纠缠在一起的二人。无悲无喜。
苍茫世界中,云天倾独自一人走了很久。就此归去,一切都将重新开始。冥冥中,感到一股力量拉扯她的灵魂,从内心深处传来的灼热感让她全身战栗。云天倾停下脚步,有些恍然。只见眼前的白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开,她看到她生活过的世界。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她的师父穿着复古唐装,带着厚重的眼睛,对一个浑身上下全是伤疤,小脸漆黑的小女孩说,“孩子,只有你不放弃自己,别人才不会放弃你。”云天倾身体轻颤。那个小女孩就是她。
接着,是一声声呼唤。低沉,喑哑,华丽,奢靡……
容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