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子说完,见容凌不言不语,连撒酒疯就没有,莫名觉得容凌太过安静,问道:“容小子,你想什么呢?”
容凌实话实说,“朕发现,宫人敬畏师父更甚于敬畏朕。不知师父如何解释这个现象。”
天玄子没有立刻回答,反而轻轻笑起来,上上下下打量容凌凌乱的衣衫,才缓缓道:“老头子我果然没看错,即使这种情况下仍旧头脑清晰,不错,是个好料子。”夸奖一番后,天玄子说出原因,“可能容小子你自己忘了。之前你把老头子我当成亲生父亲一样孝敬。也同样命令众人对我以礼相待。虽然老头子我一向随便,但对于爱徒的好意,实在不知如何拒绝。只好接受了。”天玄子说着,不好意思挠挠头,活像个老顽童。
容凌失笑,“原来如此,看来朕以前真的呵师父关系很好。”
天玄子心中一惊。看来傀儡术并不是万能,即使强行改变容凌的记忆,容凌多疑的本性还是没变。句句话都是试探。还好老头子我身经百战,不然早晚会露馅。
天玄子走后,容凌披着凌乱的衣衫靠坐在床脚的地上,地板冰冷的温度传遍全身,容凌的思绪更加清晰。以前他只是觉得自己行事多有掣肘,没想到竟然真正制衡他的人竟是一只口口声声说和他关系很好的师父。容凌不记得任何人,但直觉告诉他,他对这个师父并没有太多情绪起伏。仿佛只是一个陌生人。
意料上的香味似有若无窜到鼻尖,容凌闭上眼睛,蓦地想起那个满脸是血的女人。好像,他曾经见过那样的女人,不知是脸,还有衣服,手脚,全身都是血,好像从血池中捞出来的人一样。云天倾。容凌想都不想,能直接呼唤出那个名字。
思念一动,容凌捂住胸口,叹息。又来了,只要一想到那人,他就情难自禁,好像心头架起一把刀锯,来回拉扯,他胸口疼,甚至他能想象出脆肉的心脏是如何一点点变得血肉模糊。
容凌深吸两口气,放空思绪,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他连续多日失眠,但他不敢对人任何人说。宫中的人,他分不清是敌是友。不能轻易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中。这次在梦中,容凌没见到血粼粼的场景,而是在一个清晨,阳光透过树叶间的间隙撒进树林子,一个女子风尘仆仆站在水池边,漫不经心看他一眼,随即移开目光。但她刚刚移开目光,又再次看他,好像看到惊讶好玩的事情,她笑得像一个痞子,勾起嘴角,眼角流露出高傲的笑意,对他说:“喂。”
容凌的心有股潮湿。这样的场景,让他觉得有归属般的温暖和安心。他看着那个女人,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看着她划着八字步走到他面前,食指挑起他的下巴,把纨绔子弟调息良家妇女的把戏学的十足十,说:“少年,从了姐姐吧。”
容凌笑叹,这是个梦吗?为何如此真实!若是个梦,就让他永远沉浸在梦中,不要走出来。
清欢离开后,天玄子成为事实上的国师,虽然名不正言不顺,但天玄子大摇大摆住进文渊阁,文武百官碍于他的权势,谁都不敢多说一个字。
文渊阁三楼,仍旧拜访着推算用的算盘和狼毫,但卧室的大床已经换成两块木板搭成的简易小床。顾清歌见不得自己爷爷受委屈,一再抗议,都被天玄子默不作声糊弄过去,此时,顾清歌就坐在天玄子专属的简易小床上。
天玄子见到顾清歌,笑得和蔼可亲,“清儿怎么又空来爷爷这里了?刚才容小子还吵着闹着要见你,你却不在。真是可惜。”
顾清歌腾地站起,大喜过望,“真的?师兄真的找我?”
天玄子缓缓点头,眼中带着笑意看顾清歌一溜烟儿跑下楼,暗自感叹,年轻真好。
曾经他也年轻过,但年轻的他总是不知所谓,现在只能用一张床来怀念逝去的美好时光。